4月18日至4月26日，第十四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召开。被誉为“台湾电影教母”的焦雄屏，担任“ReelFocus新血影像计划”短片单元评委主席。

纵横华语电影世界多年，焦雄屏担任过华语知名影展执委，通过大刀阔斧改革重建奖项公信力；干过编剧，经典之作《阮玲玉》出自她的手笔；当过监制，是帮助蔡明亮、王小帅等导演走向国际的幕后推手；身为电影教授，更是辛辣犀利点评过一众华语导演。

不仅如此，她还电影著作等身，就连姜文都说过“搞电影的，谁家里没有一本老焦的书啊”。

这样一位华语重磅级电影人与南都交情匪浅，焦雄屏曾经多次担任南都主办华语电影传媒大奖的评委，亦在南都开过专栏畅谈电影观察。

北影节期间，南都记者再度约访老友，焦雄屏真诚坦率又极为耐心地分享了她对电影行业的观察和思考。

访谈中，焦雄屏特别提到北影节开幕式上歌手梁龙rap的那句——“我看到焦雄屏，也看到李屏宾，两岸影人交流合作，咱是一家亲”，让她颇为意外和感动。

当谈到近年来突飞猛进的短视频行业，焦雄屏表示，这是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新媒体。“当这个时代出现适合它的美学和真正动人的代表性作品，短视频这个载体就算功成名就了。”

中国台湾制片人、监制焦雄屏。

南都对话：

短视频还没有适合自身的美学和代表性作品，应该拭目以待

南都：你是今年北影节短片单元的主席，来到北影节感受如何？在短片评选上会比较侧重片子的哪些特质？

焦雄屏：我挺开心的，我参加任何评委活动最开心的永远都是看到好作品。今年的作品五花八门，多元性很强。各个评委有自己钟爱的电影，每个人侧重的方向不同，所以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在交流切磋对于影片的看法，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享受的过程。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这些作品值得大家花心思费口舌去支持。这些作品多元性包括想象力丰富、情感细腻、技术水平很纯熟，有一些顽皮的实验性，还有一些作品展示了地方和传统的民俗特色，风土色彩、地理景观等等。你就发现有很多好电影的元素，不同的电影都有侧重。那么来到这样的电影节，我就很开心，会觉得这一次花的时间好值得。

南都：短片和短视频似乎是两个世界，年轻电影人的短片往往很难取得好的市场反响，而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短视频时代，你怎么看？

焦雄屏：短视频是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新媒体，其实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媒体诞生。可能过去体制下或采取过去创作方式的人会有焦虑感，担心短视频来了电影人还吃什么饭，观众有另一种选择就不稀罕电影等等，其实就是一个过程。现在短视频不论是在内涵，还是在技术和美学上都没有成熟，当这个时代出现适合它的美学和真正动人的代表性作品，短视频这个载体就算功成名就了。

在电影史的发展过程中，科技日新月异，总有不同的载体和技术诞生，比如说电影转成电视的时候，电影人也哭天喊地，可是后来电影就跟电视达成了最好合作，互为表里，互相吸取优点。所以不要为时代改变特别去预设立场，要看它怎么发展，我觉得新的科技跟新的载体永远是给很多东西带来新的挑战，应该拭目以待。

《周处除三害》电影海报。

谈《周处除三害》大陆爆火，部分台湾元素对大陆观众具有奇观性

南都：黄精甫执导、阮经天主演的电影《周处除三害》在大陆火爆出圈，相比之下它在港台地区表现没这么突出，为什么这部电影会引起不同反响？

焦雄屏：《周处除三害》拍得很不错。可能大家会误认为这是一部台湾电影，但实际上它有很多创作力量来自于香港。比如导演黄精甫是香港导演，他带着电影创作的新观念，将港式黑帮电影的节奏感、剪辑方式和抓重点的方式引进了台湾电影界。

对于台湾人而言，这个本土著名黑帮分子伏法故事耳熟能详，而黄精甫带着一个香港人视角进行改编就让会电影变得很突出。比如片中呈现的台湾黑帮行事作风、洗涤心灵的宗教团体，庸医和黑帮的勾结，这些在台湾观众看来很习以为常的事情，在外来者的眼中就具备一种奇观性。类似地，大陆观众对于台湾死刑犯的处理方式、台湾黑帮形态、宗教团体骗局等，同样会感到特别新奇。再加上对于暴力元素的审批具有一定突破性，所以一下子就造成了轰动。

这部片子在台湾卖得也不差，但就是中等水平。因为在处理相似的黑帮片时，台湾创作者可能对这些元素司空见惯，不会当作一个奇观来对待；一些习于看黑帮片或地方角头电影的观众可能也觉得这部电影未必有想象中过瘾，背后就是品位的不同。

南都：除了互相引进电影上映，影展交流也是不同地区影迷欣赏电影，特别是文艺片、类型片的重要渠道。作为华语电影文化交流的重要推手，你有哪些想法和建议？

焦雄屏：就像我这次参加ReelFocus新血影像计划短片单元，这些短片导演齐聚一堂，他们本身渴望交流，所以大家倾谈沟通也各有所得，这是我觉得最健康和最期待的现象。

我希望让电影的交流在各个层面发生。不要只期望某一个奖项或者是哪一个电影节可以实现，也不要只有一个重点性、象征性的角度，而是应该普遍拉开，把交流面拉广、拉深，不管大陆还是港台地区，不论是文化单位、高校或者是一些民间机构，大家都可以承担这个事情，各自从不同视野出发，加大电影作品、电影人才的充分沟通和实质性交流。

看到令人揪心的女性题材电影，感叹电影应当为她们生长

南都：随着女性意识崛起，影视作品也越来越多对此有所呈现，例如海外的《芭比》和大陆的《热辣滚烫》。你在了解评价电影的时候会有意关注女性题材吗？如何看待女性议题在电影产业的延伸？

焦雄屏：一般我看电影都是从全方位出发，不论是民主意识、种族意识、阶级意识和性别意识，都会一视同仁地理解它到底以什么为重心。除非一部电影作品专注于女性议题并产生很大的讨论或是争议，我才会用女性观点去研究它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美国好莱坞向来具备议题带领性，当他们高举这个议题，全世界都会受到一些影响。电影《芭比》完全就是把女性议题放在最前面，对当前的现象做一个文化大反转和大检验，那么女性意识就会成为电影的讨论焦点。

但我们也会看到很多第三世界电影涉及女性议题，特别是在一些妇女饱受凌虐的地区，它们对女性的行为举止有严苛的传统，威胁女性的人身安全或者冒犯其尊严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这些电影常常会让人感到揪心和欲哭无泪。因为这些女性身处如此社会，你会真正感觉电影人必须有所行动才能改变现状，电影为她们生长是应当的。

我觉得这跟每一个地区文化对性别的态度有关，让全球都来讨论女性议题，似乎也不是这个状态。

采写：南都记者黄莉玲 王子黎 发自北京

编辑：梁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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