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10日,武汉汉口医院,护士E组的夜班,20点到0点。
刘大钺是中山一院的感控专家,随第一批广东医疗队出发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直到下飞机才知道要支援武汉汉口医院。汉口医院的前身是铁路医院。
突如其来的疫情,加上汉口本身就是重灾区,大量病人涌入,汉口医院成了重灾区里的重灾区。
广东医疗队到达后,第一天培训,第二天就接管汉口医院。他们花了近一周时间,将二楼病区改造成适合收治传染病人的病区,理顺协作流程。“到现在病区终于像样一点了,”刘大钺说。
防护服是“万国牌”
E组护士19点30分就到达,换好衣服后互相给对方检查。刘大钺开玩笑:“你看,这里最不怕死的就是我,你们看我没事,你们就肯定没事了!”护士们笑了。
和其他驰援队伍一样,广东医疗队每天领到的防护服都是“万国牌”,只要防护级别达到,他们就会用。今天的隔离衣是黄色的,穿上后医护人员就像一群“小黄人”。护士冯学峰说,要找一个黄色的护目镜来搭配。
进到隔离病区后,D组和E组医护进行交接:ICU8床(U8)的病人下午收进来了,U5的病人换了一位,上一位病人8号晚上过世了。危重的U2床和65床现在稳定,前两天空出来的床位基本也收了新的病人。医生陈茗说,今晚估计还要收两三个。
交接工作的时候,U8被重点交代。张新汉,73岁,下午刚转来ICU。由于难受,老人表现得很痛苦。D组护士说,他好好吸氧的时候,血氧含量会上来,应该撑得住。护士李萍不断安抚着老人。
D组和E组交接完毕,出门时间是20:20。
安慰病人的“话疗”
中山二院医生陈茗当晚夜班,20点28分,护士报告,65床家属说他非常不舒服,陈茗走过去,看了一眼血氧含量问家属:“他刚刚是不是小过便啦?”家属点点头。“没事,小便后血氧含量稍微降低是正常的,不要紧张!你看,现在不是慢慢上来了吗?加油,放松呼吸!”家属神情放松了一些,点点头。
医生和护士称这种安慰病人的方法叫“话疗”,对一些缺乏信心的病人,一晚上往往要轮流“话疗”三四遍,这个工作一般都是医生来做,因为病人看到医生会更安心一些。陈茗告诉南都记者,虽然现在对新冠肺炎的治疗手段还是有限,但很多病人只要熬过最辛苦的时期,情况就会好转。
20点30分,一位病人被推到了护士站。65岁的周丽娜,有明显临床症状,核酸检测阳性。医生邹子俊让医务科核实病人的入院通知,但迟迟没有结果。几个护士趁这个时间赶紧把第二天的药和针剂配好,配药室的桌面和车子放满了药品。
终于,病人资料核实完毕,护士安排好床位,转运工作人员和护士们一起把病人转移进了病房,21点05分。
有人入院有人再也出不去
周丽娜的丈夫一直陪伴着她,他左侧偏瘫,没办法帮忙移床,显得很不好意思。这个时候,ICU传出呼叫声:“U8!病人不好了!”是李萍的声音,冯学峰赶紧过去,来到ICU门前,李萍走出来,做了个手势:病人已经没了。“估计就20秒,人就没了……”冯学峰来到病人前,叹了一口气。
医生陈茗和邹子俊做着手部消毒也进来了,发现老人已经完全没有生命体征,监护仪显示心率为0。邹子俊看了下时间,21点07分。
几乎同一时间,有人进了医院,有人却再也出不去了。
21点20分,病区又收进一位女病人,她自行走到自己的床位,安顿了下来。
两位护士处理完病人遗体,护士李萍拿来紫外线灯。22点01分,紫色灯光亮起,李萍把病床边遮挡的幕布拉了起来。这时,一个中年男人来到U8病床前:“他人去哪里了?”男人是逝者的儿子。
医生邹子俊把男人领到了护士站,告知老人家已过世。男人一时间不知所措,沉默许久。
平静时不说“现在很平静”
夜班仍要继续。
护士们继续处理其他病人日常事宜,呼唤铃声渐渐稀少,整个病区陷入短暂的沉默。几个护士完成工作后都瘫坐在护士站里。今晚的“小黄人”衣服实在是太不透气了,大家纷纷表示下次要找蓝色的穿。陈茗走到护士面前,告诉他们今晚不用再收病人了。
医护人员有个默契,在平静的时候千万不能说“现在很平静”,因为往往接下来就是一阵暴风骤雨。陈茗说,现在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感到压抑,所以平时很少说话的人会渐渐变成话痨,也有人渐渐变得不爱说话。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消化和前行。
约23点30分,殡仪馆工作人员到了。半个小时交接手续后,殡仪馆拉走了遗体。时间已过凌晨0点,下一组来自南方医院的护士早已到位。
和接班的护士互相鼓励之后,E组终于可以下班,每个人身上都湿透了。做完消毒程序之后,回到住处已接近凌晨1点。
回去的路上,一只玳瑁色的野猫跟随着队伍,估计是饿坏了,在他们面前躺下卖萌,一位爱猫的护士赞叹,但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猫,绕开走了。
南都特派记者钟锐钧 刘军 刘威 赵明发自武汉
编辑:胡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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