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脱口秀演员池子（本名：王越池）诉老东家上海笑果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下称“笑果文化”）和中信银行侵犯隐私一事，在微博热搜榜上居高不下。7日下午，南都记者了解到，上海银保监局已正式介入调查。

银行在哪些情况下可以提供客户的交易明细？除了中信银行，笑果文化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吗？我们将在后文中一一梳理。

事件回顾：

对于笑果文化从中信银行获取自己的银行账户交易明细的行为，池子质问道：“你也没有我的身份证，你也没有我的银行卡，你也没有司法机关的调查令，笑果文化竟然能从中信银行拿到我近两年的流水还打印出来”。

5月6日，池子在微博发文。

根据笑果文化的说法，池子“未经公司允许擅自参加商业活动”，那么可以合理推测，笑果文化仅掌握曾经发放的工资情况还不够，可能还希望获得池子银行账户的完整收入明细作为案件证据，也就是中信银行在致歉信中提到的“王先生的收款记录”。

笑果文化声明。

作为雇主，公司是否有权利直接打印员工的银行账户流水？

中信银行某支行员工告诉南都记者，个人账户的流水只能本人持身份证办理，否则即使是所在公司要求也不可以。她进一步解释到，公司只能查看公司账户中的交易记录。

银行流水是个人信息的重要部分，在我国法律上本应是受到保护的。公开资料显示，商业银行必须严格依照《商业银行法》规定的法定条件才可以配合查询。

《商业银行法》第三章第二十九条规定：商业银行办理个人储蓄存款业务，应当遵循存款自愿、取款自由、存款有息、为存款人保密的原则。对个人储蓄存款，商业银行有权拒绝任何单位或者个人查询、冻结、扣划，但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

北京清律律师事务所首席合伙人熊定中表示，上述规定的例外情况一般是指公权力机关依据法律的授权。而据媒体报道，上海市虹口区法院表示没有对笑果文化调取个人用户银行流水的行为签发过调查令。

熊定中进一步解释，这种查询第三人账户的情形，必须有高级别的领导授权，而且全程留痕。“这种操作连律师拿着法院签发的调查令有时都做不到，很多银行以不符合《商业银行法》为由，要求必须法院法官（两人且持证）来查才接待。”他说。

不难看出，中信银行上海虹口支行的做法明显违规。此前，中信银行上海虹口支行曾向池子解释说“是配合大客户的要求”，后来又在致歉信中表示系笑果文化要求查询池子的工资记录时，员工未严格按规定办理，提供了收款记录。

中信银行在致歉信中称，因该行员工未严格按规定办理，已按制度规定对相关员工予以处分，并对支行行长予以撤职。

5月7日凌晨，中信银行发致歉信。

不过，熊定中认为，中信银行的解释并不符合实际运作场景。“这不是一个‘未严格按照规定办理’的问题，可能是主观故意的。”

他表示，首先，企业查询给特定员工的工资支付记录，无需联系银行，在企业自己的账户中进行操作即可。其次，即便银行真的收到对特定员工支付记录的查询申请，把它错误操作为查池子账户流水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

基于中信银行目前的解释，也有个人信息保护领域的资深律师告诉南都，银行是否承担责任需分情况讨论。

她指出，如果是员工个人违反银行纪律，伪造虚假材料，违规查询个人收付款记录并出售给他人，则银行无需承担责任；如果是银行行长为了维护和大客户的关系，明知员工违规仍默认同意该行为，则银行也需要承担相应责任。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侵犯公民个人信息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下称“两高司法解释”）规定，非法出售或者提供财产信息五十条以上的，属于“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中的严重情节，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对于内部人员在履行职责或者提供服务过程中出售或者提供信息给他人的，达到二十五条以上即构成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且应从重处罚。

上述律师还表示，如果银行员工存在利益输送，且出售的个人信息超过25条，即使是在疏忽的情况下，考虑到其应有的保护客户隐私的职业素养，很难逃脱承担刑事责任。

虽然目前中信银行已对员工进行了处分，对支行行长进行了撤职，但是熊定中认为，这个事件影响极为恶劣，监管机构需要介入查处。

5月7日下午，南都记者了解到，上海银保监局已经关注到此事，并开始正式介入调查。

除了中信银行，事件中的另一焦点方是笑果文化。在中信银行已经“背锅”的情况下，笑果文化是否如池子的代理律师所说，“非法”获取了池子的财产线索，致使池子的银行账户被冻结，还有待讨论。

熊定中猜测，笑果文化此举可能是为了“私下取证”。

他解释说，池子和笑果文化的纠纷属于艺人解约纠纷，正处于仲裁程序中，仲裁委并没有调查取证的权利，且仲裁委协调法院去银行取证存在难度较大或不及时的问题。因此，为了证明池子存在未经允许擅自参加商业活动的情况，笑果文化很有可能作出私下取证的行为。

多位专家对南都记者表示，按照上述两高司法解释的规定，笑果文化通过银行获取个人银行流水的行为确实侵犯了池子的个人隐私。

上述个人信息保护领域的资深律师表示，如果笑果文化通过有偿购买的方式获取池子的银行流水信息，则涉嫌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且属于严重情节；但如果笑果文化只是申请与其相关的出款记录，银行却未加区分、超范围地提供了所有的交易信息，则很难证明笑果文化涉嫌犯罪，因为 “难以判断笑果文化主观上有明知或应知的故意。”

熊定中则持不同观点。他表示，仅基于目前中信银行的描述，笑果文化是没有责任的，但事情的真相还需要监管机构查明。如果是中信银行“主观故意”，笑果文化是否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就要看银行流水被多少人看到。

根据池子提供的律师函，笑果文化获取的银行账户流水超过五十条，这是否构成两高司法解释中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的“情节严重”？

“单个人的银行流水属于一条信息，向不同的单位或个人出售、提供同一条信息，个人信息的条数可累计计算”，熊定中对南都说，比如池子的银行流水属于一条个人信息，笑果文化将该信息提供给仲裁委、仲裁员、池子的律师，个人信息的条数将成为三条。

文/南都个人信息保护研究中心研究员李慧琪 尤一炜 蒋琳

编辑：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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