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讯 记者许晓蕾 每次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里,只要能吃上母亲做的菜肴,哪怕是最简单的食物,劳累感很快就在大快朵颐中烟消云散。最近,由广西人民出版社推出的“中国乡存丛书”第二部——《一个村庄的食单》里,作者黄孝纪用食、膳、馐、饮对母亲温情回忆。
他在自序中写到: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就是吃着母亲用这些天然的食材和简单的炊具烹制出来的粗糙却喷香的饭食、菜肴、点心、茶饮度过的。书中几乎每一篇都有关于母亲制作吃食的细节描写。
记者节选了书中两则母亲制作的食物,一起感受母亲食物的温度。
(一)粽粑
包粽的糯米,村人喜爱用草灰碱水浸泡。取稻草小扎,烧成黑灰,冲水后过滤灰渣,所得灰水即为碱水。用碱水浸泡后的糯米,颜色变成淡黄,再冲洗干净,而后包粽。碱水粽子煮熟后,剥开粽叶,色泽焦黄,油润光洁,吃起来味道更好。也有的人家,在糯米里掺一些花生仁和豇豆,这样便又成了别具花样的花生粽和豆粽。不过,于我而言,我倒是喜欢吃纯粹的碱水粽,软糯、筋道又清香。
母亲包粽的时候,我总是十分钦佩她双手的灵巧。一两张湿漉漉的青青粽叶,在她手中一叠一围,就成了一个空空的大尖角,而后左手轻握,右手从盆里捞了糯米塞满压实,复将粽叶盖住尖角,顺手扯了苎麻绳三五几圈绕绕扎扎,就变成了三角尖尖、紧紧匝匝的粽粑。她的动作如此之快,让我觉得包粽是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可是当我也试着包时,那粽叶就不听话了,包成的粽粑松松散散,扎不出那样好看的三角来。母亲包的粽粑,一根绳子往往要绑扎十几个,密密挨着,提起来一大串。
煮粽用的是大铁鼎罐,大堆粽子放进去,水要加满,完全盖住粽。粽粑煮好,通常需要三四个小时,柴火煮的比炭火煮的更好吃。煮好的粽粑,任其在鼎罐里自然冷却,隔日犹温。吃时提一串出来,放于桌上,一家人围坐摘食。若是蘸了白糖吃,滋味又更添了一层。
粽粑能吃几日不坏,剩粽如再煮一番,就更油滋了,吃起来更香。
(二)粉皮
在我的故乡,有一种做粉皮的专门器皿,叫锡锅,其状或圆或方,大如米筛,沿高寸许,平底。用它做成的粉皮,又叫锡锅粉皮。在我少年时代,这种锡质的器皿越来越少,代之以白铁皮制作,积习所致,村人依然称作锡锅。
母亲做粉皮,通常是在冬季。她先量取粘米数升,盛于脸盆或木桶,用井水浸泡透,以手指拧米粒即糜为宜,而后在手磨上推成米浆。粉皮是蒸熟而成的,做时架大水锅于灶火上,里面加水,并放置一个木架。母亲每舀一勺米浆倒入锡锅,双手端着边沿一阵摇晃,平底上便摊开成薄薄的一层,随即置锡锅于木架上,盖上水锅盖。火大水沸,热气腾腾,片刻揭开锅盖,一块又大又白的粉皮便已蒸好。母亲端出锡锅,拿一根筷子在内沿划一圈,趁热撕下薄薄的粉皮,摊在长竹篙上,或者以米筛、团筛接着,让打下手的我们拿到屋外搭好的稻草晒棚上晾晒。每做一张粉皮,所需的手上功夫繁多,又是与高温热烫打交道,待一大桶米浆全做好,母亲很是辛苦的。
大粉皮晾至半干半湿,即可进行加工,在母亲的手下,通常能变出许多花样。切成细条,就成了米粉。米粉可即时煮食,也可绕成一团团晒干,留作日后待客之需。用剪刀将粉皮剪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大小如掌,晒干了,可炒,可油炸。也留一些大粉皮不切不剪,用筷子头剖成四爿,在其上四方和中央各点上一朵梅花状的红染,晒干了,收藏起来。
炒粉皮,也是故乡常见的吃法。来了客人,或者自家人嘴馋了,抓一米筛小块的干粉皮,架上锅子,倒入黑沙,淋少许茶油,一同翻炒。大火热沙,粉皮炒得焦黄喷香,膨胀开来,两面鼓着密密麻麻的小米泡。用铁丝捞箕捞出来,漏去沙子,能得到满满一米筛,白白黄黄的,堆得高高。炒粉皮吃起来酥脆,加上本身略带了咸味,嚼起来嚯嚯响,味道上佳。
到了年底的那几日,母亲忙于做各样的年货。新茶油炸粉皮,也是必不可少的美味。锅里的新茶油翻滚着,抓一把干粉皮丢下去,一阵吱吱油炸声过后,油面上顿时浮满了白花花的粉皮,一块块比原先大多了,卷翘起伏,起了无数的蜂窝眼,均匀细密,香味四溢。趁着未炸焦,赶紧捞出来,投放下一把。在最后,母亲总会拿几块点了红染的大粉皮来油炸,圆圆的一大块,雪白雪白,足以覆盖整个油面。
油炸的粉皮,比沙炒的更酥松,更香脆,拿过的手指,满是油光。那些红染如梅的油炸大粉皮,是春节回馈亲友或者家有喜庆时的上好礼品。
编辑:黄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