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山大学附属中学 高中部 落日熔金

从2020年2月27日肖战粉丝集体举报，到小学老师组织学生为肖战应援，围绕肖战而产生的话题一直在舆论场激荡。而肖战的粉丝群体在网络上则受到了许多网友的抨击，这些粉丝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们背后有怎样的心理动机？

我将主要分析两个案例。第一个案例是肖战新专辑《光点》发售，肖战粉丝群体内“大粉”（指拥有许多追随者的粉丝）放出“能买一百张就咬咬牙买三百张”、“买几十张就是杯奶茶钱，买一百张不过是只口红钱”、“买一张两张跟黑粉有什么区别？”

诸如此类煽动性的口号，成功让许多年龄尚小或者没有形成正确消费观的粉丝透支自己的购买能力，甚至通过“花呗”这些平台来大量购入专辑。这显然是一种不正确的消费行为，而肖战工作室在粉丝疯狂购买专辑使销售额达到7000万以上才发出一句迟到的“理性购买”。 

这件事情不能用“粉圈行为”来定义了，这是一个社会事件。从粉丝群体来看，粉丝认为自己的行为是为肖战应援。不过从始于日本的“应援文化”来看，它是一种粉丝支持偶像商业活动和衍生产品从而和偶像互动的方式。

而肖战粉丝群体里“大粉”煽动部分购买力有限的粉丝大量重复购入专辑的行为不能称之为正常的应援文化，是一种畸形的、不正常的风气。有粉丝为自己辩解称，自2月27日开始，就有许多网友自发地抵制肖战的商业代言，如果不为肖战的新歌“买”出一个漂亮的数据，肖战本人作为偶像的商业价值可能会降低。

上面这种发言颇有陷入“受难者”圈套的意味——部分狂热的粉丝给肖战塑造一个“受难者”的身份，认为只有自己努力砸钱应援，才能拯救肖战目前在网络上风评不佳的现状。

这种行为的背后其实一方面是粉丝自我塑造了一个莫须有的“殉道者”形象，另一方面则是粉丝的高度自恋投射到偶像身上，粉丝在这种高度自恋中强化了自己的存在，认为自己就是偶像的“救世主”，对心目中那个完美偶像的维护，各种形式的“控评“（指“操控评论”把对于自家偶像有利的评论点赞评论使其出现在前列，不利的则不理睬或者拉黑举报）“反黑”（反对“黑粉”）其实更像是在汲取在捍卫偶像“神圣不可侵犯”时获得的成就感和自我满足。

事实上粉丝并不能成为偶像的“救世主”，偶像作为经纪公司推出的一个具有商业价值的公众人物，他所拥有的社会影响力、社会地位、财力都远远超过绝大多数粉丝。

而粉丝群体中部分“大粉”所声称的“偶像在经纪公司受到不公正对待”“偶像的代言需要粉丝支持销量才有更多品牌跟偶像签约”等等发言……这种让维护偶像的粉丝心里一痛的话术在网络上称之为——“虐粉”，虐粉的确可以刺激粉丝的购买力，这同样在某种程度上助长了部分狂热粉丝的“殉道者”错觉。

粉丝通过消费偶像衍生产品从而一定程度上能够提高偶像的商业价值，但是粉丝所能提供的销量毕竟是有限的，一个成熟的品牌方，不会被粉丝大量集资刷单的数据所迷惑，品牌更在乎的是偶像作为代言人给品牌吸引了多少新的长久持续的客户源。就像粉丝为肖战打造的1亿的漂亮总销售额，在不关注肖战的“路人”眼中，这就是个粉丝群体“割肉放血”自我麻醉还沾沾自喜的闹剧。也同样助长了音乐市场数据注水的浮躁风气。

第二个案例是，肖战的粉丝群体中的某位教师在网课直播间放肖战新歌，学生表示不满就被老师当着直播间两百多个学生训斥，“xxx，你给我滚出去！”首先，作为一个老师不应该对学生用这种粗暴的说法，学生有受教育权，老师无权因为学生表达了一句不满就破口大骂要求学生离开课堂。

同时，老师也不应该在上课期间“夹带私货”。将“夹带私货”诠释得更“淋漓尽致”的是抖音上一些老师让小学生甚至更小的幼儿园小朋友为肖战应援，这些视频被用来参加肖战网宣组发出的肖战“光点舞”应援活动，参与就有机会和肖战本人互动。

教师利用课堂或者学生为肖战应援这种行为是触及教师行业道德底线的。教师不应该把这种无关学业内容的个人喜好搬上讲台，教师行业的特殊性在于教师往往面对的是一群对老师有天然憧憬的、个人判断及辨别能力有限的孩子，老师在课堂上的“安利”和透露出的个人喜好，会让一些孩子无意识地追随。这种行为是不恰当的。教师的个人业余喜好不应该占用学生的课业时间，也不应该成为学生的学习内容。

在教师引导学生为肖战应援的抖音视频评论区里，不少粉丝对拍摄视频的教师行为表示羡慕，赞同和支持。甚至有些粉丝说自己也是老师也想这么做。但为何没有粉丝指出这些利用自己教师职权来追星的粉丝的错误呢？

这与粉丝群体中一种二元对立的价值观有关，这种二元对立的价值观具现为粉丝对批评声音的动机怀疑，在部分粉丝听到对偶像不利或否认粉丝行为的发言时，会第一反应认为这些人是“黑子”（指专门对公众性人物进行抹黑贬低的人），而不去思考这些人讲的话有没有道理。部分理性追星的粉丝在发出否定声音后，甚至会被狂热的粉丝“挂黑”（即被一些应援大号曝光称其为黑粉）。理性客观的声音不断被削弱，久而久之即使是想发声也不敢发声。

过分的“反黑”行为其实可以用斯坦福大学心理学教授费斯汀格所提到的“认知失调”来解释——“这种认知失调即人们的经历与信仰相矛盾时产生心理不适，以至于反而变得更依赖信仰，更加信仰。（徐贲《拒绝在肮脏的歪理之河里沉沦》）”

粉丝在网络上看到对肖战本人不利和否定、反对粉丝行为的发言，心里产生不适感和落差感，但很多粉丝在“追星”的过程中消耗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让她们心平气和地否认自己的热爱和被人指出不足之处是很难接受的，对完美偶像的追求不允许她们眼中出现偶像身上的“污点”，遂更加相信粉丝群体里大粉的一些煽动性口号和粉丝群体里互相安慰而编造的“洗脑”小论文，这些使她们更加用力地为肖战“打投”（打榜投票），从而深陷粉圈越来越深，拒绝外界一切不中听的事实。

这种行为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互动仪式链，在这种仪式中，粉丝不断投入金钱和精力后获得的作为粉丝的身份认同是仪式的准入门槛，出于对偶像肖战的喜爱，粉丝们获得了一个共同的焦点，这使粉丝们自发抱团群体聚集，而粉丝群体中亦会产生个别具有强号召力的粉丝头领——“大粉”，这些大粉的发言往往成为粉圈里耳口相传的“真理”，再加上对“不和谐音”的排挤，就天然形成了信息屏障——一个拒绝其他信息输入的信息茧房。

肖战在2月27日以后被许多网友自发抵制让粉丝们产生共同的对肖战怜惜的情感，这种粉丝群体内的情感共享，在粉丝间不断反馈强化，形成一套系统。在这套系统里外界任何刺激都会以粉丝个人倾向进行再解读。这种系统就是互动仪式链，而仪式链的形成，一定程度上是不利于粉丝群体健康发展的。

粉丝在形成同好群体后的狂热行为不难理解。但肖战事件的不断升温不仅仅是粉丝行为所导致，肖战在这次事件中并没有利用好他作为偶像比普通人影响力大得多的“话筒”，他没有正确引导他的粉丝，在事件一次次发酵后的发声也没有体现他对于受到事件波及的网友的歉意，不真诚地道歉，用“偶像和粉丝是平等的，不存在管理关系”来为自己没有正确引导粉丝开脱，肖战和他的粉丝只会受到更多的不满和抵制。

（原标题：从“肖战事件”浅谈粉丝群体心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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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晏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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