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丽:传统戏曲玩直播但不会取代剧场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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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2020-06-28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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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戏剧部主任、《南国红豆》副主编罗丽。

当代戏剧纷纷进入“屏幕生存”,在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上,年轻受众仍是毫无疑问的主力军,而传统戏曲的“线上化”路径或许应采取不同的策略。围绕广东本土粤剧创作界新业态以及演职人员如何发展,南都记者采访了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戏剧部主任、《南国红豆》副主编罗丽。

她向记者介绍,每年春节期间的粤剧“春班”都是演出的旺季,但今年全部粤剧团体停摆,带来了巨大损失,“相对比较好的是一些大型国有院团,可能还会有政府的创作扶持资金,但在粤西一些地区,很多民营剧团都面临倒闭,或是解散的局面,这个是疫情对于传统戏曲最大的冲击。”

5月12日,文化和旅游部市场管理司印发《剧院等演出场所恢复开放疫情防控措施指南》,明确要求“恢复开放的演出场所应当严格执行人员预约限流措施。剧院等演出场所观众人数不得超过剧场座位数的30%,要间隔就坐,保持1米以上距离。演员之间要保持一定距离。含有多个剧场的综合性演出场所,同时只能开一个剧场。”

如今各大剧场纷纷“解冻”,乐团剧团陆续吹响复演的号角,此时罗丽更担心的是,三成上座率的防控规定,仍然给演出方留下了巨大的难题。


/对话/

应对:新老作品创作“试水”直播

南都:疫情开始以来,广东粤剧界如何应对演出取消的各种限制?各个粤剧院团采取了什么策略?

罗丽:在创作这一块,粤剧界抗疫是蛮及时的,过年前大概一月二十几号开始,已经陆陆续续有很多人开始进行抗疫创作,但是像这种短周期里面写出来的作品,肯定就不会是那种大部头的长篇作品,在戏曲方面主要是小品、小戏,可能就是半个小时、十五分钟这样的小作品,会是比较快的创作。

另外一种创作依托于戏曲的唱段,拿出来填词的作品。当时因为我们也没办法去作正规的对外的演出,一些院团的人回到各自单位,几个人这样子录下来的。所以当时在网络上传播特别多,现在也能看到很多这样的作品。6月30日,马上广州市委宣传部跟广州市文旅局会做一台广州市的抗疫晚会。

广东省粤剧院是做得比较快,而且规模比较大的,另外广州市粤剧院、红线女艺术中心、佛山粤剧团等也都陆续在做直播。而且我发现每一个团体都会带有自身的风格。

举个例子,省粤剧院现在演员和演职人员的梯队里是比较年轻的,这几年他们做了例如《决战天策府》这样的比较新颖的剧,还做了一些全民卡拉ok,在抖音平台上联动,我觉得他们形式上是最多元和最活泼的,代表一种粤剧发展新的潮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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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剧《决战天策府》剧照。

但也不代表说有新的,一些老的经典剧目就没有魅力。你看广州粤剧院依托之前的粤剧电影《刑场上的婚礼》,会有一些传统剧目的线上展映,红线女艺术中心会依托于红线女的一些影视作品,进行片段和录像的网络转播。

佛山粤剧院又有它的特点,主要体现在儿童的普及教育与互动,和年轻人互动的这种培训方式,佛山粤剧院的院长李淑勤会化身“淑勤姐姐”,点对点地教大家做一些基本功的动作等等。

所以我想,这次疫情也是给了我们传统戏曲的从业人员一种新的挑战,包括他们在传播方式、传播理念上。尤其是我们这个传统行业,如何在新媒介、新的受众面上做出新的方式和渠道上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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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山粤剧院的院长李淑勤化身“淑勤姐姐”。

两难:三成上座率“演又死,唔演又死”

南都:如今形势倒逼文化从业者积极开展线上业务,但对于传统戏曲来说有哪些难点?你认为粤剧传统戏曲的直播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还是大势所趋?

罗丽:如果没有疫情,过去大家已经意识到这种新媒体时代的到来,但是他们可能就没有那么迅速,也没有那么广泛地实际运用它,大多数只是私下经营着自己的微信公众号、抖音,但是不会把它作为一个行业的主导输出平台去做。

疫情我觉得给了大家一种“试水”的机会。但为什么我用“试水”这个词,在我的观念里面,直播可以尝试的,影像和剧场实体的两种媒介它们是可以同时存在的。不是说网络直播越来越多,就会取代我们剧场演出,我觉得剧场的生命力是一种场域,是一种每次都不一样的观演关系,这个是我们一般的直播没办法完全取替的,它是一种可以并存、包容的存在关系。

现在我更关注的是,在剧场已经陆陆续续复演的情况下,有一个难处在于恢复剧场的这种常态演出以后,要求上座率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十。我倒是觉得这个是一个难点。一方面你要大家开放,但是实际上你不允许有高上座率的话,三成这个上座率是维持不了生存的,也不可能回本。

我觉得这个是一个悖论,就好像我最近看到一条新闻说去卡拉ok不能超过两小时一样,三成上座率是否就是一个有力防控的标准,对此我也是存疑的,是不是百分之四十就会危险,百分之三十就不危险?能够进剧场是件好事,但是你开了剧场以后,相当于现在的团体还是只能赚个吆喝,他们是没办法赚钱的。

用广州话来说就是“演又死,唔演又死”,演又亏,不演又不行。一些演出方唯有提高售票的单价,以至于提高到一般观众所不能企及的高价。其实放大了来看,不只文艺界有损失,如今大量社会资源和财政预算都会集中到抗疫这些更紧迫的地方,所以我估计今年和明年演出行业大家都要过紧日子,这是肯定的。

另外,和其他行业不一样,疫情过后会不会对于观演产生一个报复性的消费,我认为不存在这种可能性。所以我想如果要让我们的剧场和演出文化常态化、健康化地往前推进,克服疫情往前推进的话,我觉得还是需要好好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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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中的戏曲演员。

适应:直播玩出新花样

南都:就你观察,戏曲演员自己是不是能够习惯和适应这样的演出方式?

罗丽:就我所接触的一些演员,包括像蒋文端这样一些很有名气的艺术家,其实他们都是很乐于去参与的,倪惠英现在也有自己的公众号,也参加很多线上直播,其实粤剧人就和粤剧这个剧种本身的发展历史一样,它是很善于去接纳新事物的。所以单就粤剧界来讲我觉得并没有过多的抗拒,而且不同的院团还会玩出很多不同的花样,每个团他们有不同的侧重点。

当然我觉得直播不可能完全颠覆传统的这种剧场演出,因为那种观演关系是不可能完全取缔的,但是我觉得至少现在会让大家有了一种新的看演出的习惯吧,或者说也让那些在疫情里面得不到抒发的演员,他的这种热情会有一种渠道得到迸发,观众想过戏瘾,演员其实也很想演戏。从营销角度来讲,可能这种新媒体直播方式的介入,也会给我们传统的演出市场注入一些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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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中的戏曲演员

线上戏剧:演员与观众迸发热情

南都:你如何看待“线上戏剧”这种创作方式?比如广州大剧院的《等待戈多》,你认为这是一种过渡时期的产品,抑或是未来常态化的一种新的表演形式?

罗丽:有时候判断一个事物要分两面看的,一个是说现象,另一个层面就是说这个戏本身好不好看,这是针对作品的。

首先现象的出现我是很赞成的,戏剧人也有很多想要迸发的热情,观众也饥渴了很久没戏看,我是一个不抗拒多元尝试的人,线上戏剧出现以后,可以跟剧场演出同步进行,我觉得它们会在一个时间段出现并存的事态,并不是一种取替性的发展,而是一个发展阶段的过渡或者互补。

我觉得用互补这个词准确一点,未来也许会常态化。至于戏好不好看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就是一个是个人趣味,它的这种表达方式也许并不是被很多观众接受,但我觉得是挺好玩的一件事。

在无戏可看的日子里,我也在戏剧圈发动了一些讨论,比如“我们不能进剧场的时候,我们都干些什么?”确实现在这种情况,哪怕是可以进剧场了,还有百分之三十上座率等限制,线下好多活动今年可能都要停,至少在疫苗出来之前大家都不会很放心地大量进行这种活动,恢复到疫情之前的演出市场状态。

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利用一切手段,去维持我们对戏剧的热情,要维持整个组织的推进和运转,我相信很多剧团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现在我们讲“抗疫常态化”,文艺界也还是要持续他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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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上戏剧《等待戈多》海报。


采写:南都记者 朱蓉婷

实习编辑 郭婉盈



编辑:靳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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