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史料重现于世:从英侨日记中寻找沙面百年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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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2020-12-01 16:12

沙面,广州的其中一张名片,位于广州市市区西南部,南濒珠江白鹅潭,北隔沙基涌,与六二三路相望。一个面积只有0.3平方公里的小岛,是宋、元、明、清时期中国国内外通商的要津,还曾有十多个国家在沙面设立领事馆,九家外国银行、四十多家洋行在沙面经营,至今岛上依然别具欧陆风情。

沙面见证了广州近代历史进程,一百多年来,多国领事机构和商馆在此设立,东西文化在此交融。历史的足迹似流星划过,转眼沧海桑田,现在的沙面已是AAAAA级风景区,是广州著名的外事游览区和历史文物保护区。

百年之前,有一个英国人,生于广州沙面,长年担任的哯洋行的主要合伙人,还担任多届沙面英租界工部局主席或委员;他不仅是当年广州外国人社群里公认的“老广州”,还是沙面发展重要的见证者与参与者。他的名字是哈罗德·斯特普尔斯-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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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面要事日记(1859-1938年)》

《沙面要事日记(1859—1938年)》由这位出生于广州沙面的英侨的两本日记组成,第一本日记以大事记的形式,记录广州沙面自1859年成为英法租界起至1938年广州沦陷前为止的发展历程;第二本日记以日记体的形式,记录1938年9月至10月广州沦陷前后所发生的历史细节。

哈罗德·斯特普尔斯-史密斯是沙面发展建设重要的参与者和见证人,他以特殊的英侨身份和视角,描述记录了不一样的近代沙面发展的历程,以及亲身经历、观察、记录了广州失守前后的重要历史,沙面一带的普通人或逃亡、或互助的历史细节在他的日记中得以详细记载。作为沙面历史研究的沧海遗珠,具有宝贵的历史文献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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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的基督教沙面堂风景照

如今,这两部日记合编、翻译成《沙面要事日记(1859—1938)》,由广州市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提供学术支持,广州历史图像研究者麦胜文翻译,让曾被时间尘封的私人日记,以珍贵史料的身份重现于世,为沙面的历史研究提供了新知。译著还入选“十三五”国家重点出版物出版规划项目“西方文献中的近代广州”丛书。

大历史下的私家记忆

哈罗德·斯特普尔斯-史密斯特殊的英侨身份以及其亲身经历,为近代沙面发展的历程以及广州失守前后的重要历史,增添了一份特殊的私家记忆。除了历史教科书上宏观的“大历史”记录,在被遗忘的历史旮旯里,日记这种普通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个体亲历,为抽象的历史补充了有血有肉、有生动细节的具象画面。在这个层面上,《沙面要事日记(1859—1938)》是弥足珍贵的。

公共花园(女王花园)风景照,远处是英国驻广州总领事馆.jpg

公共花园(女王花园)风景照,远处是英国驻广州总领事馆

尤其是广州弃守前后一个月的日记,哈罗德·斯特普尔斯-史密斯本意是记录下当时每天的要事,供远离广州而又渴望了解沙面当时情况的亲戚们参阅。在这段历史叙述上,沙面往往是一个被忽略的角落。八十多年后,这本原来只是打算给亲戚看的日记,成为历史叙述的一个特殊补白,从一名沙面英租界工部局主席的视角,描绘出那段时期沙面及周边最真实的情况。

拼图式阅读更有乐趣

《沙面发展要事日记(1859—1938年)》是研究专家和普通读者两相皆宜的读本。专家有专家的研究解读,我们普通读者也能从中找到乐趣。无论游览过沙面,或准备游览沙面的读者,都不妨采取一种类似拼图式的阅读方法,将从书中找到今昔对比的蛛丝马迹,在分散零星的叙述中,拼出历史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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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昔日是海关宿舍)

很多如今屹立在沙面岛上的著名建筑物,在近百年前已经存在于小岛上,那些熟悉的名字就出现在差不多一个世纪前的外国人日记中,让人仿佛时空穿梭,忽而百年。

例如沙面岛上有几处印度人住宅,原来当年印度人随英国人奔走,也来到了广州沙面。在《沙面要事日记(1859—1938年)》中有记录,大约在1861年9月4日,沙面岛上举办了一场拍卖会,印度袄教徒们争相竞投面向白鹅潭的地皮,被他们以5000~8000银圆夺标;1924年8月27日,沙面英租界工部局决定雇用锡克教教徒和印度人加入英国租界区的警察部队;1937年9月广州失守的时候,沙面英租界警署警司杰克·弗格森就带领着他的印度籍警察前往沙面以北的地区巡逻和武装清场。几处日记的记载拼在一起,一段印度人在沙面的历史也若隐若现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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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面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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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面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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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女王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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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德天主教圣母堂

珍贵历史照片,不容错过

《沙面要事日记(1859—1938年)》中收录了30幅珍贵的历史图片,均购自澳大利亚国立图书馆,包括近百年来拍下来的沙面风景照,广州失守时期沙面与黄沙爆炸、火灾的照片,市区难民逃亡、日本人抵临沙面的照片,还包括一幅描绘广州的英国商馆的旧版画,一幅罕见的沙面地图,一幅画有广州被轰炸区域和大火烧毁区域的地图……这些珍贵图片永远定格了历史真实的瞬间,是文字记载以外,不可取代的真实见证,也是研究沙面历史的宝贵资源。读者也可以从照片中直观地看到沙面乃至广州远去的历史面影,对比沙面现在与历史的变化,拨开年代的烟云,更好地了解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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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的基督教沙面堂内景

书摘

1938年10月11—13日 星期二至星期四

10月11日、12日和13日,广州市民越发感到不安,他们迫不及待地安排妇女和儿童撤离。在13日上午8点离岸的“佛山”号轮船上,挤满了外国和中国的妇女和孩子。传闻珠江航道将有可能随时被封锁,所以香港方面一接到这个消息,就马上改派“金山”号轮船代替“泰山”号轮船前往广州,以备撤离之需。“金山”号于13日下午3点抵达广州,那时我们已经获悉珠江将于当天下午6点半封航。“金山”号和其他所有内河轮船均无法返航:既因为珠江航道虎门段在下午6点半遭到轰炸,又因为“战争”开始以后,珠江上没有灯塔或导航灯指引,轮船不敢在漆黑的夜里冒险航行。因此,港口停满了来自英国、中国澳门和西江的滞留轮船。

1938年10月20日 星期四

10月20日(星期四),气氛越发紧张,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想象。一群又一群不同年龄和性别的难民,携带着各种不同形状的行李和简易物品,全天接连不断地沿着沙基涌向西撤离,乘坐小船或者其他交通工具,前往花地、芳村甚至更远的地方。沙基涌上的小船似乎比前几天少了一些。我参加了关于工部局日常事务的每日例会,下午和林纳克尔到法国租界区走了一圈。法国租界区看起来已经为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做足了准备:沙包堆好了,战壕挖好了,带刺的铁丝网架好了,没在忙于挖掘战壕的海员和水兵们也全都处于战备状态。今天,广州的警察在城里挨家挨户地告诫市民撤离,由此引发了难民潮。与往常一样,广州的官员们早早地逃离了广州这艘“即将沉没的轮船”。他们绝大部分人于下午6点乘坐汽艇,前往梧州或者更远的地方,丢下了广州和一众市民听天由命。下午2点,我参加了领事团会议,听取了暂时代理李度(Lester Knox Little)职务的瑚佩(E. D. G. Hooper)通报关于粤海关在广州新旧政府或政权自然更迭期间将采取何种政策等内容。会议内容没有秘密可言。广州的难民潮一直持续到深夜,可以想象,留在广州的市民已经不多了。


南都记者 朱蓉婷 实习生 邱晓琳

编辑:朱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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