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骏在这些年的创作中发展出一种‘夜晚的美学’:以夜晚为方法,包含了大量具有时代感的信息、人物、符号,去审视我们的生活和时代,审视自我和历史的关系。”《中华文学选刊》执行主编徐晨亮这样评价蔡骏的写作。继王安忆、陈丹燕、金宇澄等文学前辈之后,蔡骏一改过往书写风格,以一种铺张奢华的、写赋的形式,用《春夜》构建起属于他自己的上海。
12月11日晚,著名作家蔡骏的首部半自传体《春夜》新书发布会在北京SKP书店举办。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院长、批评家杨庆祥,中国作家协会创业部副研究员岳雯,《中华文学选刊》执行主编徐晨亮,资深影视投资制作人、蓝港影业CEO严雨松,喜马拉雅人文主编黄怡婷,作家出版社副总编辑颜慧等人出席活动。
新书发布会现场
蔡骏的风格突破之作
《春夜》是作家蔡骏的最新扛鼎力作。小说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讲述了文中“我”的父辈工作半生的春申厂的历史和围绕工厂发生的两起悬案:
当年,与“三浦友和”竞争副厂长的技术高手王建军制作“永动机”壮志未酬,被谋杀身亡。老厂长车祸身亡后,“我”在父辈对当年的追忆中,巧合听闻此案。正在“我”和伙伴“破案”的过程中,新厂长“三浦友和”又在春申厂即将被出售之际,和工人救厂的集资同时失踪。
为了找到真凶,也为了完成已去世的老厂长对我的托梦,我们开始了对“三浦友和”漫长的寻找。而世事流转,春申厂老工人风采逝去,小辈们也有了新的生活,但 “将厂长捉回来”的执念依然清晰。
最终,我们在巴黎见到了落拓的“三浦友和”,却发现,一切悬案都与他无关。回忆往事,虽然仍有疑惑和怅然,但与春申厂有关的众人,终于达成了和解。
这部小说仍有大量蔡骏擅长的悬疑推理元素,以一种奇诡、怀疑的氛围,烘托出了新旧世纪之交,工厂工人以及工人子弟生活的起伏和心理的不安。虽然不再是典型的悬疑小说,但是作者在这类作品上的积累仍使全书读来环环相扣、引人入胜。推理、探案的元素完美地融入了作品的氛围,营造一种亦真亦幻的魔幻现实主义氛围。
而相比于之前的作品,《春夜》又蕴含了作者更多的人生体验和所思所感,是一部风格突破之作。与蔡骏之前的作品相比,这部小说以一种不动声色的乐观与豁达,讲述深流涌动的社会关怀故事,写照出亲切而真实的工人群体生活,展现当代工业社会背景下工人群体及他们的后代真诚与执着的精神世界。它唤起了了几代人的工业记忆,在上海这个宏阔的工业背景和历史文化纵深之中,以充满悬疑色彩的艺术处理方式密切关注社会现实。
小说的语言极有特色。有力的短句和排比营造出了一种剖析自身、拷问内心的力量感。而南方方言词汇的运用、散文诗一般的叙述,既刻画出了上海这座大都市鲜明的海派风情,又营造了一种距离感,使作品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超越现实、直指内心的风格体验。第一人称的叙述,又时刻将随着作者语言遨游太虚的读者拉回现实——文中人物的异想天开、困惑迷惘或是坚毅追寻,通过作者的妙语,超越理性的理解,直接传递给读者,将读者“拉”入作品的空间,分享书中人物的命运哀乐。
“他构建起了自己的一个上海”
作家出版社副总编辑颜慧在新书发布会上表示,类型小说需要高度的智慧和高超的谋篇布局能力,从悬疑小说作家并轨到纯文学轨道上,蔡骏做到了游刃有余,非常自如。
《春夜》里的故事时间跨度二十年,这二十年可能在历史长河里是白驹过隙,但对于每个人来讲,二十年就是活生生的现实。《春夜》是一个半自传体,采用了虚实结合的方式来谋篇布局。但小说的主角其实不是“我”,不是里面的“蔡骏”,而应该说是张海。他没有采用上帝视角,而是采用第一人称视角,因为用上帝视角写更简单一些,用第一人称叙事有很多限制,很容易写漏,而蔡骏在作品里面编织的非常好,体现出作家对自身创作的一种自信。
一部优秀的现实主义题材文学作品,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能让读者产生代入感。小说通过人物的行动轨迹,实际上让上海这个城市有了更多扩张。“我们都读过王安忆笔下的上海,陈丹燕的上海,或者是金宇澄的上海。而蔡骏用大量的文学人物的名字和上海的标志性地标相互交织,构建他自己的一个上海。上海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就是它的开放性,小说里面写出了这种开放性,这也是这部小说值得称道的一点。”颜慧说。
作家蔡骏
蔡骏发展出一种“夜晚的美学”
《中华文学选刊》执行主编徐晨亮指出,蔡骏在这些年的创作中发展出一种“夜晚的美学”:以夜晚为方法,包含了大量具有时代感的信息、人物、符号,去审视我们的生活和时代,审视我们自我和历史的关系。
小说里,蔡骏的父亲同场的三个好朋友三剑客一起出现,其实每一个符号可能都在八九十年代中国人的精神生活里扮演过特殊角色。看到这些,会激发人们很多联想。徐晨亮说:“具有年代感的符号和当代人的生活彼此渗透,变成一种去审视日常生活的方式。蔡骏写到了这些外在符号和小说人物的生活世界之间的平行互动渗透,我觉得这是特别有意思的一点。”
小说里很重要的时间节点,即春生塔被拆掉,被推土机推为平地的时刻,恰好和911事件发生的时间相重合。如此,小说的时空和外部历史时空打通了,具有了丰富的阐释空间。徐良晨认为,这部小说为我们当下文学提供了很多新的话题,应该把它放在蔡骏二十年的写作历程,乃至于新世纪二十年以来整体的文学发展的脉络里面去审视。
“写出我们不可替代的历史感”
“为什么要写上海的历史,为什么要去用一种半自传体的方式书写上海,书写工厂,书写父代人和我们这代人之间的关系?因为我们需要把这种经验和我们的思考,我们不可替代的历史感呈现出来,跟前辈形成一种对话。在这个意义上,蔡骏的写作不仅仅是同时代的写作,还是关于上海,关于中国当代史写作的一个版图。”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院长、批评家杨庆祥说。
他指出,《春夜》呈现出来一种非常杂糅的写法。这种杂糅不仅仅是修饰层面的,而是恰恰因为中国当代史,上海的当代史,本身就是一个杂糅的历史,就是说这种写作跟历史本身的逻辑是契合的,提供了一种历史写作新的可能性。
“多年以后,我们仍会记得这辆汽车”
中国作家协会创业部副研究员岳雯提到,一个作家要突破自己惯常的写作路径,突破自己的语言,去转型去走另外一条新路的时候,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我觉得这是《春夜》给我们提出的一个问题。“小说用非常铺张、奢侈的用词,以一种写赋的形式来写小说,这种写法有多难,有多浪费,可想而知。”
岳雯说,小说整体讲的是作品人物对一种安全感、尊严感的至死不渝的追寻,与此同时,这里面还有一种乐观浪漫的东西。蔡骏克服了写作者的自恋,指示我们看到一个有情有义的张海。
新书发布会现场
为了“把厂长捉回来”,他们修好了那辆红与黑的轿车。这个轿车本来应该像工厂一样死亡消失,因为这辆车在高速公路上遭遇车祸,已成残骸,但在工人们的手里起死回生后,成了非常眩目的存在。若干年后,当轿车再次被废弃,他们又再次把它找回,重新赋予它生命。这时出现小说里极具高光色彩的一幕:张海驾驶红与黑从上海出发,到新疆,到哈萨克斯坦,穿过中亚到俄罗斯,到芬兰波罗的海,然后一直到了巴黎。
“也许很多年后,我们可能会忘记《春夜》具体讲了什么,忘了《春夜》的很多小细节,但我们一直会记得这辆汽车,相信这样一个人,开着这辆汽车,与其说去找厂长,去知道这个工厂的真相,不如说他是驾着这辆车寻找工人阶级的命运。他一直开到世界尽头,这个时候我会觉得它其实没有消失,好像我们每个人都坐在这辆汽车上,这辆汽车上有我们的过去,可能也有我们的未来。”
编辑:黄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