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内，我国已连续多次在国际舞台上宣示应对气候变化的目标和决心。日前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把“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列为明年的八项重点任务之一。

随着“气候变化”“碳”“能源”等成为当下热词，作为我国能源领域的权威专家，笑称自己“82.5岁”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原副院长、国家气候变化专家委员会名誉主任杜祥琬最近很忙，在政府部门的政策吹风会、行业内的学术研讨会、论坛、讲座等多个场合，总能见到他发表演讲的身影。

12月24日，中国光大环境（集团）有限公司更名发布会在京举行，杜祥琬被聘为顾问。会后他接受南都等媒体采访，分享能源领域研究成果，回应“限电”等热点话题。

杜祥琬认为，最近一些省份出现“限电”情况，原因之一是一些地方急于再拉高能耗，靠高耗能产业实现复苏。他直言，这种思路是错误的，应坚持绿色复苏，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他还表示，在能源结构转型的背景下，未来可再生能源足以解决好稳定供应电力的问题。

中国工程院院士、原副院长、国家气候变化专家委员会名誉主任杜祥琬。南都记者林方舟 摄

目前各地正加紧制定碳达峰、碳中和的路线图。对于山西、陕西、河南等化石能源富集省份，接下来应如何绿色转型，落实碳中和、碳达峰的目标？

杜祥琬认为，不仅化石能源富集省份，全中国乃至全人类都面临能源结构转型问题。当年人类发现煤油气，劳动生产力极大提高，人类从农耕文明进入了工业文明，所以煤油气是功臣。但是经过200多年后，生产力实现巨大进步的同时，又产生了严重的环境问题、气候问题、不可持续发展的问题。

“一个文明形态的进步，它的底色就是能源。”杜祥琬称，煤油气等化石能源带来工业文明，非化石能源则带来生态文明时代。人类文明目前又面临转型问题，非化石能源成本的降低，使工业文明转向生态文明成为可能。

谈到中国的化石能源富集省份该如何转型，杜祥琬称，以河南省为例，全国煤炭占一次能源消费比例约57%，但河南这一比例达70%以上。由于拥有丰富的化石能源，河南等省份的可再生能源此前并没有受到太多关注。但目前我国开发可再生能源的技术能力在提高，成本在下降，地方的可再生能源资源也足够，所以有条件进行开发。

杜祥琬举例，河南省开封市兰考县正在进行全国首个农村能源革命试点。作为中部地区的一个农业县，兰考的风能资源比起内蒙古不算丰富，太阳能资源也称不上富集。但如今“风能转起来了，太阳能也转起来了”。3年前刚开始试点时，兰考主要依赖的是外来的煤电，而预计到明年，兰考可再生能源发电量可基本满足本县全社会的用电需求。

“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我觉得就很有意义了。”杜祥琬称，上述兰考的案例说明，中国的中部和东部地区虽然不像西北的可再生能源那样丰富，但本地也有足够利用的可再生能源资源。

他表示，我国实现2030年前碳达峰的目标，东部地区要率先达峰，西部地区可以稍微晚一点。各省虽然情况不同，具体做法也有差别，但总的来说都可以找到本省的优势。

杜祥琬认为，现在中国的能源政策处在一个化石能源和非化石能源协调互补、多元发展、逐步转型的阶段。未来前景明晰，就是要大力发展非化石能源，特别是可再生能源。“这个在经济上、技术上、资源上都是没有问题的，但还是需要付出努力，付出代价，付出时间。” 

近日湖南、江西、浙江等省份出现了“限电”现象。未来推进能源结构转型，如何同步保障电力供应安全？

杜祥琬在回应南都上述提问时表示，“限电”情况发生后，国家发改委、中国国家能源局都称，全国的电力供应总体平稳有序，我国保障能源稳定供应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杜祥琬直言，之所以多地出现“限电”，有一个原因是，一些地方急于把一些高耗能产业再拉上来。“我们现在提倡绿色复苏，但是有些地方想着要靠高耗能产业来复苏，实际上这个思路是有问题。”他称，例如钢铁、水泥等高耗能产业在中国已经饱和甚至超饱和，不能再靠这些产业来拉动经济增长，要向战略性新兴产业、服务业转型。

中国工程院院士、生态环境部环境规划院院长王金南日前在生态环境部组织召开的座谈会上也表示，虽然我国提出力争2030年前二氧化碳排放达到峰值，但目前有部分地方和行业认为，2030年前是继续提高碳排放的窗口期，沿着高碳的轨道谋划‘十四五’编制，攀登碳排放新高峰。

王金南称，“十四五”时期还有些地方正在谋划高耗能项目，若这些项目通过后，其碳排放的影响将延续到几十年后，给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目标带来巨大压力。他呼吁：“地方和行业应树立正确的碳达峰观念，停止这种‘击鼓传碳’的行为。”

“中国总的来说电力并不缺乏，而且太阳能、风能等可再生能源也在发展起来。”杜祥琬表示，有些地方本地的可再生能源还没有发展好，身边有太阳能、风能都没有用起来，这些都是发展的潜力，足以解决好稳定供应电力的问题。

我国提出目标，到2030年，风电、太阳能发电总装机容量将达到12亿千瓦以上。在杜祥琬看来，不能仅满足于发电总装机容量的数字，还必须要输出的电力是稳定、高质量的，这样才能支撑生产和生活。

“目前来看，实现上述目标，资源量和技术都没有问题，大家最担心的是，风能和光能是间歇的和不稳定的。”杜祥琬表示，解决该问题主要依赖储能技术的进步，目前来看物理储能、化学储能等路径都是可以走得通的。未来，煤炭等化石能源将逐步减少，同时它们将被赋予调峰的新历史使命。在储能技术还不够成熟时候，可以用化石能源来协同可再生能源发电，灵活调解电力供应。

南都记者林方舟 实习生刘芳 发自北京

编辑：程姝雯

本文作者

程姝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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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都市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