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薇娅严选”直播带货

交了五万五

欧先生在广州做美妆生意，他告诉南都记者，2020年9月，自己在某平台刷到一则直播带货服务广告，留下联系方式后，一家名为“薇娅严选（广州）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的企业联系上他，并向他推介直播带货服务。

经过沟通和现场考察，欧先生于10月份在广州与该公司签署了一份产品直播推广服务合同。“考察时看到他们公司运转和规模有模有样的，感觉靠谱。”欧先生说，“他们没有明确跟我解释公司与知名主播薇娅到底什么关系，但沟通中总会用暗示的话语，跟我们说他们和很多直播红人有合作。”

然而在支付5.5万元费用后，直到服务期结束，“薇娅严选”公司只为他安排了一次直播。当晚，欧先生在直播间看到观众数量为17人，主播用几分钟推荐了货品，整场直播为他带来的销量则为0。另一位找“薇娅严选”公司带货的李女士则称，自己要求带货的是美妆领域的主播，公司却很应付：“找了一个几百粉丝的服装小主播给我播了几分钟，一份货都没卖出去。”

欧先生的带货数据销量为0（报料人供图）。

记者从欧先生出示的服务合同中看到，“薇娅严选”公司承诺在直播平台为他的店铺和产品进行推广，服务费5千元，还有5万元则是“履约保证金”。若该公司在60天服务期内为欧先生带来25万元销售额，则将5万元作为佣金留下，否则按实际销售额扣除佣金后返还。

带货不成也不退费

商家质疑遇“诈骗”

交了5万多元，只换来一场十多个观众的带货，欧先生非常失望，多次要求对方退还费用，却屡遭推诿。“他们让我过完年再来，结果初七公司没人，过了十五还是没人，哪个公司过年放假会这么长？”

3月2日，南都记者和欧先生等商家再次前往“薇娅严选”公司，看到公司仍然大门紧闭。记者透过玻璃门看到，除了无人上班，办公室物品和装修仍保持正常，没有搬迁的迹象。欧先生在现场拨打公司负责人代经理的电话，但未能接通。

记者走访“薇娅严选”公司时，大门紧闭无人上班。

在“薇娅严选”公司门口，多位商家告诉南都记者，他们在去年9月到11月间购买了该公司的直播带货服务，费用在5-10万元不等，付款后也遭到推诿和敷衍，不仅没有按照约定直播带货，连退款也找不到人。在公司内，商家们还发现一些疑似买粉丝刷流量的报销单，欧先生说：“我们认为这种行为已涉嫌诈骗，向派出所报警，警方来看了说是合同纠纷，让我们去法院起诉对方。”他加入一个有20多名商家的维权群，里面部分商家正计划起诉“薇娅严选”公司。

记者离开现场时，仍有商家在公司门口蹲守负责人。当晚6时许，欧先生告诉记者，代经理终于现身与他们沟通，但并没有沟通出结果。“他就直说没钱，退款需要分期一年退还，但又不肯写字据给我们。”欧先生说。

“薇娅严选”公司宣传的所谓“主播矩阵”里，张大奕、雪梨等知名主播也在内。

名叫“薇娅严选”

是真薇娅还是蹭热度？

这家“薇娅严选”公司究竟与知名主播薇娅有没有关系？3月3日，记者多次拨打公司负责人代经理电话，均无人接听。天眼查显示，该公司成立于2020年5月，注册资本100万元，近半年间多次变更法人及投资人，公司股东和高管均与主播薇娅的相关公司没有明显关系，该公司目前仍处于经营状态。相关司法信息显示，2021年1月底，该公司被黄薇和谦寻（杭州）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即主播薇娅本人和她的公司）以“不正当竞争纠纷”为由起诉，目前该案尚未宣判。

在“薇娅严选”公司海报以及品宣PPT中，记者注意到该公司宣称自己曾与阿玛尼、纪梵希等众多奢侈消费品牌合作，主播矩阵中更有陈赫、张大奕、叶一茜等数十位知名人物。但退款无门的欧先生认为：“这些都是他们吹嘘出来的，根本没有那么雄厚的实力。”

公开信息显示，主播薇娅正在起诉“薇娅严选”公司。

有公司也陷入直播纠纷

花50万带货销量仅个位数

无独有偶，在深圳经营创意服饰箱包生意的唐先生告诉南都记者，去年他们计划通过网络直播带货开拓国内市场，并为此准备了大量预算，没想到却陷入了一场直播带货的纠纷。

“有朋友介绍，我们认识了上海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他们说可以为我们安排主播薇娅来带货。”唐先生说，“经过沟通，我们很快就定下请薇娅在双12期间为公司产品带货的方案，总费用是50万元加25%的抽成。”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以及对该公司初期专业表现的认可，唐先生并未到上海实地考察该公司，也没有进一步查验对方资质，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笔“爽快”的交易，竟为日后维权埋下伏笔。

唐先生告诉记者，商讨直播方案时，该公司曾表示“会把薇娅的团队拉一个群，大家一起沟通”。签署了直播带货服务合同时，唐先生曾多次要求与主播薇娅所属的机构谦寻公司直接签署合同，但文化传媒公司都以“税点太高”为由拒绝。

唐先生支付50万的直播带货合同部分内容。

50万元交过去后，双方的沟通和对接却并不顺利，“他们一下说产品文案和照片不行，建议加钱购买优化服务，一下又说店铺资质达不到薇娅的要求，要做刷单增加好评。”

听说要做刷单，唐先生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一番你来我往，唐先生不仅未与薇娅团队接触，货品也没能在双12期间登上薇娅的直播间。直到2021年1月初，该公司才为他们安排一个影响力小很多的主播进行直播带货，销量仅有个位数。

3月10日，记者联系到该文化传媒公司，对于唐先生的指责，公司负责人李女士有不一样的说法。她认为此次带货失败，主要责任在唐先生和他的公司：“他们在签订合同后没有按时上架商品，天猫店铺的基础销量及评价也达不到，并且该产品部分设计有涉嫌侵权大品牌的行为，我们要求他们进行整改，又延长了2周。”

记者在李女士提供的聊天记录中看到，11月13日，李女士在双方沟通群中向唐先生解释工作流程，其中有包括将产品上架、为产品刷单刷评价等操作。唐先生对此表示拒绝：“刷单是违规行为，不能做的。”

既然早知唐先生的产品和店铺不符合要求，为何还与他们签订合同收取费用？李女士解释道：“签订合同时告知我们有2家店铺可做备选，不然我们不会签合同。我们不主张刷单，这是运营该做的事，不是我们操作的范畴。”记者再问李女士，这一系列问题是否是薇娅团队拒绝唐先生产品的原因，薇娅团队是否真的看到了该产品？李女士则不再正面回应，仅表示“我们已经把证据给律师了，交给法院来处理吧。”

对于这一结果，唐先生表示无法接受：“前期跟我们保证可以安排薇娅带货，可他们根本没有这个实力！”目前，该文化传媒公司拒绝了唐先生退还50万费用的要求，双方都表示将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身权益。

记者调查：

“蹭网红”引发的纠纷并非个例

唐先生是否遇到了皮包公司？带货失败究竟谁的责任更大？事实真相有待法院进一步调查判定。记者查阅中国裁判文书网发现，因主播带货引发的诈骗、合同纠纷等问题，在多地都有发生。

温州市瓯海区人民法院在2020年12月公布的一份刑事判决书显示，男子刘某与主播薇娅无业务合作的情况下，承诺为客户安排薇娅直播带货，并伪造谦寻公司印章、确认单等材料，骗取客户25万元，构成合同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1万元。

广州市番禺区人民法院曾审理过一起第三方机构自称能安排知名主播李佳琦带货，实际仅起到居间服务作用的合同纠纷案件。判决书显示，该机构与品牌方直接签订服务合同，并向李佳琦的工作人员自称是“品牌方”，中间身份被发现后，立即被李佳琦工作人员移出沟通微信群。

一名直播带货从业人员向南都记者透露：“走正常路径申报合作的话，薇娅直播间坑位费一般在8到10万块，当然也有特殊价格，我听到过最高的是25万。”记者在薇娅的招商平台羚客网站上看到，薇娅直播间的带货价格在4至15万元不等，按不同类目、不同时间进行区分。

律师观点：

“薇娅严选”涉嫌侵权和虚假宣传

对于“薇娅严选”公司的行为，广东国鼎律师事务所律师廖建勋认为，在主播薇娅具有广泛影响力的前提下，该公司用“薇娅严选”的名字来招揽业务涉嫌侵犯名称权和虚假宣传。

廖律师认为：“如果他与主播薇娅没有任何关系，又使用‘薇娅严选’来招揽生意，对外而言涉嫌虚假广告虚假宣传的行为，欧先生如果协商退费不成，可以向市场监督管理部门投诉，投诉对方虚假广告和涉嫌欺诈。还可以根据双方合同约定，向仲裁机构或者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对方退回相应的款项并支付违约金。”

廖律师表示，目前国内直播带货领域还存在不少争议，仍需要行业自律和加强监管。对于寻找直播带货的经营者，廖律师有三点建议：“第一，要选取资信状况比较好的直播带货机构，通过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全国裁判文书网等渠道查询公司的资质，也可以通过网络搜索查看该公司是否有负面消息；第二，在合同中约定相对较高的违约金，可能对维权更有保障；第三，在合作商谈过程中注意保存相关证据，微信聊天、电话沟通等证据，有利于维权时需要。”

采写 南都记者 魏志鑫 实习生 麦紫薇

视频 南都记者 李冠祺

编辑：李欣

更多报道请看专题：南都“记者帮”3·15维权专题

本文作者

李冠祺

1.73亿

南方都市报记者

李欣

2.64亿

南方都市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