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响警报三天后，5月10日17时，杭州市召开野生动物世界金钱豹外逃事件新闻发布会。据会上介绍，杭州野生动物世界负责人供述，4月19日，三只约两岁的金钱豹因人员管理疏忽外逃，4月21日，该园区自行搜寻，用麻醉枪寻回一只。

据杭州警方发言人介绍，4月19日金钱豹逃逸事发后，涉事园区负责人召集管理层，认为如实对外公布或者上报主管部门严重影响五一期间营业，决定隐瞒不报。4月21日晚，该司再次决定隐瞒不报，并要求公司人员不得对外泄露。直到5月7日晚上第二只金钱豹被发现后，才迫于压力向有关部门上报。据南都此前调查，涉事园区今年五一近10万人次入园，多为亲子家庭，营收额在千万以上。

警方称，由于涉嫌严重危害社会安全，已对该司5名高管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行踪

位于杭州市富阳区郊区的杭州野生动物世界（下简称杭野），开业已19年。地图显示，这园区半径两公里范围内，聚居有10个以上居民小区和村庄。

5月6日早晨7时许，西湖区龙门坎的村民在茶园内发现疑似豹子，茶农拍下照，但由于照片模糊，加上现场下雨后痕迹不清，民众当时未能确定是豹子。

一天后，豹子行踪再现。

7日19时许，这次是在园区正门附近的银湖街道金苑山庄一居民院子的监控，再次拍下了豹子踪影。群众报警后，富阳公安分局民警到场，经询问及视频监控回放，确认视频中动物就是金钱豹。

警报至此拉响。家人住在金苑山庄的姜女士向南都记者回忆称，7日晚，她的家人接到在小区物业人员在微信群的紧急通知，称“今晚八点左右动物园有一只豹子之类的动物跑到铜板桥附近，望各位村民现在尽量不要出门。”当晚22时，另一则群聊通知称“豹子已经发现踪迹，在山庄附近，特警正在搜查”，物业再次提醒业主关好门窗，不要出门，在这条提醒下方，有小区居民跟评称“危险”。这一晚后，金苑山庄加强了安保，物业公司给保安发了钢叉防卫。

金钱豹逃走一事于网络发酵之际，第二天上午，园区900米外的肯德基店员向南都记者表示正常营业，店外已有特警值守。

5月8日午间，富阳区政府新闻办通报证实此事，称已寻回一只金钱豹。当天傍晚，搜救队在银湖街道金苑山庄旁边的山林，发现并成功麻醉捕获1只雄性金钱豹。至此，第二只金钱豹被寻回。

瞒报

实际上，在附近村民两次报警之前，杭州已有本地媒体报道疑似豹子出没，5月6日，杭州野生动物世界曾否认此事。直到5月8日上午，该园区突然发布闭园公告，导致当天不少游客到达园区却无法入园。当天下午，该园又删除公告，随后在公众号致歉证实，确有金钱豹外逃，因金钱豹未成年攻击性弱，担心公布引起恐慌所以未披露。

此举引发公众哗然。那么，金钱豹到底是如何外逃的呢？北京一名动物研究专家向南都记者分析称，金钱豹就是花豹，野生金钱豹视、听、嗅觉发达，善于跳跃，一跃可达6米高，12米远，“豹会爬树，如果圈养笼舍的笼子不够高或者没加顶就可能跑。”

南都记者注意到，2018年10月，曾有游客发布杭州野生动物园游记披露了该院猛兽区笼舍环境，提到“笼舍内有爬架、遮蔽物、丰容玩具林，每天有定时的数班小火车带游客进入车行区，围观里面的野兽”。

金钱豹得以逃逸的原因，最终在杭州市政府最新的通报得到披露。

据杭州市公安局发言人5月10日消息，经初步查明，4月19日上午，杭州野生动物世界猛兽区繁育场饲养员韩某、王某泉到金钱豹笼舍打扫卫生时违反安全操作规程，致使3只圈养低龄金钱豹外逃。涉事三只金钱豹为两岁三个月至两岁半，一公二母。4月21日，该园区进行了自行搜寻，并用麻醉枪寻回一只金钱豹。5月7日，涉事园区被迫向上报告金钱豹丢失一事。

杭州市林水部门也证实，5月6日，林水局曾要求杭州两家动物园上报信息，杭野还曾瞒报称没有动物逃逸。

利益

金钱豹逃走19天内瞒报并持续营业，令不少曾携老幼前来游玩的杭州人抹了一把冷汗。

据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公众号，该园于2002年正式开业，占地3500亩，是华东地区颇具规模且可自驾入园游玩的野生动物园。另据天眼查，杭州野生动物世界所属行业为“研究和试验发展”，除了举办营业性演出，该司也持有浙江省林业局颁发的“关于杭州野生动物世界有限公司申请陆生野生动物及其制品出售、购买、利用”的行政许可。工商资料显示，该司参保人数在4000人以上，从2015年至2019年均为当地A级纳税企业。

猛兽区曾是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公众号宣传招徕游客的重点。

根据园区宣传，其含有美洲肉食动物、非洲猛兽区等多个分区野生动物展览。据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公众号，最早在2016年4月，该园区宣布猛兽区修建完成即将开放，提及有金钱豹。2016年7月，该园区宣布有一对金钱豹双胞胎出生。

2020年4月28日，该园区发布文章称，同年3月18日又有一对金钱豹双胞胎诞生。文章称，“由于豹妈妈没有带娃经验，双胞胎出生第二天被托付给饲养员抚养，刚到动物园幼儿园，这对兄弟俩每天都要分六次进食，饭量逐渐增大。”该园区当时向读者征名，2020年5月9日，公布这对双胞胎最终命名为“金豆、银豆”。

南都记者注意到，富阳区政府官网5月6日消息显示，“今年五一假期，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动物风情展、森林小火车、互动表演秀等节目，吸引了大量亲子家庭，假期累计接待游客9.77万人次，日游客量接近2万人次。”

根据涉事园区公众号成人票售价为220元一人，儿童长者为140元一人，持证大学生为180元一人。按照取成人及儿童票价平均票价180元，初步估算该园区今年五一假期营收约为1758.6万。南都记者查询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公众号获悉，该园区售票已暂停。

寻踪

杭州市政府在发布会上证实，瞒报是涉事园区管理层认为，如实上报将影响五一期间营业，决定私下自行搜捕。

4月21日晚，抓回一只外逃金钱豹后，当晚法定代表人张某全再次召集公司管理层人员商议，决定继续瞒报，并要求公司人员不得对外泄露。直至5月7日晚第二只金钱豹被发现后，该司才迫于压力上报。

富阳区政府新闻办5月9日通报，警方对杭州野生动物世界主要负责人进行控制。5月10日，杭州公安宣布对“金钱豹外逃事件”立案调查，对该司法定代表人、总经理张某全等五人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此前，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书记周江勇赴富阳区杭州野生动物世界、西湖区转塘街道何家村，就金钱豹外逃处置工作进行督察指导，现场听取工作汇报，查看杭州野生动物世界整改情况，要求整改不到位不开园。

据杭州市政府发言人5月10日披露，第一只寻回的金钱豹已恢复健康，进入日常管理，第二只寻回的金钱豹右后脚脚趾略有外伤，行走基本无恙，其它部位经兽医检查，未发现异常。

但22天过去，第三只金钱豹行踪依旧成迷。

南都记者获悉，杭州已投入搜寻力量4000余人，出动猎犬85条，热成像无人机450架次，配备红外线夜视仪1080套，进行分组搜寻，对符合野生动物习性点位和附近水源地加装智能感知设备，对逃逸金钱豹可能出现的区域展开拉网式排查。

富阳官方称，针对第3只外逃圈养低龄金钱豹，将进一步加大搜捕力度，搜捕组以园区为原点，梯次扩大搜寻范围，全力、全时段搜捕在逃金钱豹。

5月10日晚，参与搜捕的浙江公羊救援队负责人向南都记者透露，已紧急采购20只活鸡作为诱饵捕捉，送到目标区域水源地。同时系统工程师正通过信息平台对山林展开24小时监控，“希望这只小豹子能在炎炎夏日里平安归来”。

类案

南都记者注意到，近年来动物园的动物外逃事件在上海、厦门、广州等地屡有发生。

2017年11月25日，广州市动物园两位饲养员于中型兽区进行隔笼操作时，一金钱豹出笼并停留在笼外的安全护栏内。事发后，该动物园立即启动应急预案，疏散游客。工作人员用围蔽板和绳网将动物完全限制在笼舍安全围栏内。兽医利用麻醉枪对动物实施麻醉后，于当天10时27分将金钱豹安全运回内室。广州市公安局官方微博当天15时通报称，此次事件未造成人员或动物伤亡事故。广州动物园称，其有专门制定野兽脱笼的应急处置预案，且每年会进行多次演练。

厦门一动物园在搬迁时出现老虎出逃事故。2016年11月4日，厦门市海沧动物园一只孟加拉白虎从猛兽区脱逃并停留在动物园园区内。当天中午，海沧派出所和特警队警力赶赴现场处置。搜寻确定老虎位置后，警方设法麻醉逃逸老虎。当天下午3时30分许，老虎突然从林中窜出，准备逃出园区。为避免群众受伤，特警队员果断开枪，将老虎击伤控制后交由园方救治。

上海曾多次发生饲养员被动物攻击致死悲剧。2010年3月6日，上海动物园游客目击到，53岁的饲养员李师傅在打扫喂食的过程中，因未关闭出入门，导致一只孟加拉虎跳出，李师傅不幸被咬伤颈部，重伤身亡。三年后，该动物园发生第二次老虎咬人致死事件。2013年12月17日，上海动物园繁殖场内，华南虎莹莹从没有关闭的吊门中逃出，咬死了正准备给它喂食的饲养员周师傅。事发后，据安监部门初步判断，事故原因可能是有饲养员大意，违反了操作规程。

动物外逃暴露行业管理漏洞，如外逃猛兽伤人，如何划定责任？

河南豫龙律师事务所律师付建认为，作为金钱豹管理方，杭州野生动物世界违反动物园安全管理规定，存在明显失职。根据《民法典》等有关规定，在动物园的动物出逃期间造成的损失，动物园的管理人也要承担民事责任。

付建说，对安全事故负有报告职责的人员，出于不想受到处罚等的心理，就实施不报、谎报安全事故的行为，极有可能会错过处理安全事故的最佳时机。根据 《刑法》有关规定，安全事故发生后，负有报告职责的人员不报或者谎报事故情况，贻误事故抢救，情节严重的，构成不报、谎报安全事故罪，应予立案追诉。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黄驰波 实习生 王靖怡 周逸婷 刘雨欣

编辑：张亚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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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瞒豹”事件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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