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放置在亮闪闪的转台上的镀金购物车赫然出现在红砖美术馆一进门的下沉圆厅;上方一张与互联网相连的巨型显示屏,完全由计算机ASCII码组成,实时对应世界各地股票市场指数变化的“看得见的手”;如雪花般堆叠的图片,从展厅延伸至美术馆前台。
“欢迎进入红砖美术馆‘图像超市’ !”红砖美术馆馆长闫士杰在新闻发布会上发出邀请,“每天沉浸在海量图像里的每一个人,都将会在这场图像经济与艺术的盛宴中有所收获和认知,重新思考我们与图像的关系。”
展厅现场
疫情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图像流动
作为第十五届中法文化之春的重要组成部分,红砖美术馆新展“图像超市”于近日正式“开业”。展览由法国驻华大使馆、法国国立网球场现代美术馆(Jeu de Paume)协办,并得到北京法国文化中心(Institut français de Pékin)的支持。
新闻发布会现场连线
法国驻华大使罗梁
“ ‘图像超市’ 展览本身充满了创造力,我很高兴看到法国专注于图像和摄影的机构国立网球场现代美术馆能够通过与红砖美术馆合作,与中国观众相遇。”法国驻华大使罗梁(Laurent Bili)先生在展览新闻发布会上说道。
主策展人彼得·桑迪(Peter Szendy)在2017年的著作《可见物超市:图像的普遍经济》中提出“图像经济(iconomy)”的概念:“在当下这样一个图像能够普遍进行交换的时代,这种新的图像存在的制度正是展览“图像超市”试图探索的一种新的理解图像的方法。”在彼得·桑迪看来,这里所指的“图像经济”并非图像在市场交易中的价格——“图像是为了传播而产生,并且由它们的可交换性来定义;但另一方面,今天这些图像背后也暗藏着某种资本或剥削。”
“我们不仅仅是图像的消费者,同时也是图像的生产者。”法国国立网球场现代美术馆馆长昆汀·巴耶克(Quentin Bajac)认为,彼得·桑迪在《可见物超市:图像的普遍经济》书中所探讨的“图像经济”有必要通过一场展览,一系列艺术作品来进行阐释,从而让观众更好地发现图像生产、流通和管理所引发的剧变。“此次展览也让我们有机会反思自身作为图像生产者的义务,以及在能源消耗和回收方面的生态责任。”
“由于新冠疫情引起的种种限制,反而使得图像的传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彼得·桑迪敏锐地捕捉到新冠疫情蔓延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图像在全球范围内传播的变化,“2015年每天有超过30亿张图片在社交网络上传播,这种图像的大肆泛滥可能会随着新冠疫情的爆发呈现指数级增长;但可以肯定的是,疫情更加促成了我所提出的‘图像经济’的产生,也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图像流动。”
以作品反思“图像经济”的本质
由彼得·桑迪、伊曼纽埃尔·阿罗亚(Emmanuel Alloa)、玛尔塔·庞萨(Marta Ponsa)组成的策展团队,以“超市”作为隐喻,从图像的“库存、原材料、劳作、价值、交换”五个角度出发,带来39位/组艺术家的50余件作品,从不同视角来审视“图像经济”的本质,呈现当下热点话题:泛滥的图片、无处不在的互联网巨头、个人信息保护、“微工作”和数字劳工、加密货币……这些与“图像经济”息息相关的一切正建构着我们今天所处的世界,塑造和改变着我们的当代生活。
伊万·罗斯 《自你出生》 2019-2021 图片由佛罗里达当代艺术博物馆提供
我们每天所见的图片到底有多少?累积下来的数量又是多少?在“库存”单元,艺术家伊万·罗斯(Evan Roth)的作品或许能给我们一个模糊的概念。《自你出生》(Since you were born, 2019-2021)是他自第二个女儿出生后所访问的所有网站累积的图片,包括家庭照片、广告横幅、屏幕截图、访问网站等,创造出一幅既个人又普世的二十一世纪肖像。令人窒息如雪花般堆叠的图片,充斥着观众的视觉空间,罗斯使我们看到当在线数据转为技术创造时,我们所接触到的超乎想象的大量图像的具象化情景。
安德烈斯·古斯基 《万得城》 2016 图片由施布特-玛格画廊提供
安德烈斯·古斯基(Andreas Gursky) 的《万得城》(Mediamarkt,2016),这家德国跨国连锁是欧洲头号消费电子产品零售商,呈现了店内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熨斗、咖啡机和吸尘器等琳琅满目的商品。在艺术家选择的仰视视角下,我们看到所有的货架和陈列品都是连续的,在白色的架子上,彩色的物体非常突出,画面中的细节达到饱和,商品的重复性和丰富性,以及精心的陈列,创造了一种眩晕感;这是一幅站在极远处看到的景象,但却有着完美的清晰度,每一件待售的商品都成了画面中的一个标准化部件,像一个像素,提供了令人惊讶的商店景观。
杰夫·盖斯 《寻址能力》 2011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数字图像的存储形式和作为图像的呈现形式是存在差异的。在“原材料”单元,《寻址能力》关注的是将像素组织成为一幅图像的那个瞬间。对图像的整体辨识,是在像素单位向各自的分配位置行进的过程中断断续续显现的,与此同时还要根据图像描绘所需进行色彩的调整。作品反应了这些流动的物质性,以一种永不凝固、永不留档的方式呈现了这一周而复始的进程。
萨缪尔·比安奇尼 《看得见的手》 2016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在社会经济学领域,“看不见的手”是经济学家亚当·斯密(Adam Smith)提出的一个概念,用来隐喻和谐地调节供求关系的市场规律。萨缪尔·比安奇尼《看得见的手》(Visible Hand,2016)取自一张股票经纪人的手的照片,与互联网相连,完全由计算机ASCII码组成,实时对应世界各地股票市场指数的变化。手的隐与现取决于市场的交易,字符会根据世界各地股票市场指数的变化实时生成,发生波动,从而提醒我们,数字图像越来越依赖支撑它们的资金、信息和能量的波动。这只手没有像亚当·斯密“无形之手”所假想那样平衡金融市场,而是被金融市场操纵。
阿姆·巴托尔 《你是人类吗?》 2017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在浏览互联网的过程中,我们经常会突然遭到验证码的阻拦,这些小小的谜题是电脑在查验与之互动的人是否为真正的人类。与此同时,这些要求我们辨识的人行横道和其他交通标识,最终会用于训练自动驾驶汽车和完美的识别算法。验证码只会被使用一次,读取后随即消失;为了纪念这些不可见的劳作,在“劳作”单元里,阿姆·巴托尔的《你是人类吗?》为它们制作了具象的记录。
黑特·史德耶尔 《免税艺术》 2015 图片由艺术家、纽约安德鲁·克里普斯画廊和柏林施博尔画廊提供
长期以来,艺术家黑特·史德耶尔(Hito Steyerl)通过探索电子游戏、维基解密文件、自由港的扩散和政治行动等不同主题,揭露了全球化、政治经济、视觉文化和艺术生产状况中的悖论。在“价值”单元,艺术家以《免税艺术》(Dute Free Art, 2015) 鼓励观众思考“自由港”的概念,这些新的免税区储存着成千上万的,却又几乎不会被人看到的艺术品。艺术家写道,它们位于 "国家之间的主权叠加区域,管辖权要么自愿放弃,要么被废弃"。当人类的流动受到严格的限制时,艺术品作为一种投机性资产,却可以顺畅地进行流通。
威廉·肯特里奇 《二手阅读》 2013 图片由艺术家和纽约/巴黎/伦敦的玛丽安·古德曼画廊提供
在威廉·肯特里奇《二手阅读》中,覆盖在《简编牛津英语词典》上的一系列素描跟随南非作曲家尼奥·姆扬加的忧郁乐曲和声音活了起来,消失于翻页间。在素描之间插入的只言片语,或存在多种潜在含义,或看起来只是不可解开的谜语。手翻书的形式可能将影像累积,让人应接不暇,然而实际的翻页速度是克制而小心的,就像其配乐一样,给叙述带来一种诗意的力量。
观展现场
“彼得·桑迪建立了‘图像经济’ 的全新系统,将‘图像经济’ 切开了一个剖面,呈现了如此鲜活的当代经济、社会的丰富性与复杂性。”正如红砖美术馆馆长闫士杰所说,“我们既是图像生态链中的依附者,又是图像经济的寄生者;我们无法逃离这个时代,而这个展览促使我们去发现图像经济背后那个看不见的庞大的操纵系统;反思我们是如何在分享图像的快乐中被奴役,又是怎样在抵抗中进行重构,从而建立起在图像经济中生存的认知与法则。”
编辑:黄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