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听到这个广播之后，带住家人，别让落家里一个人。抓紧时间出村，抓紧时间出村！”

河南暴雨，7月20日，郑州市中牟县韩寺镇大洪村村口的大喇叭再次响起，干部挨家挨户敲起了门。南都记者注意到，有学校和政府办公楼成了临时安置点，老人被背着抱着，孩子们坐在漂浮的塑料储物箱里被推着转移。

据新华社消息，截至7月22日4时，强降雨造成河南省103个县（市、区）877个乡镇300.4万人受灾，因灾死亡33人，失踪8人。目前，河南全省已紧急避险转移37.6万人，紧急转移安置25.6万人。农作物受灾面积215.2千公顷，成灾面积77.9千公顷，绝收面积10.3千公顷。

河面一夜变宽

在贾鲁河暴涨成一条“黄河”之前，河水是青绿色调的。晴天里，河面波光粼粼，岸边沿砌石，河堤上柳树飘扬。

暴雨后的贾鲁河。受访者供图

作为淮河水系主要支流之一，贾鲁河发源于新密、新郑两市山区，是郑州市最长的一条河流，流经市区的西部、北部，在中牟县折向东南。

中牟县县城居民刘龚梓（化名）喜欢钓鱼，几乎天天来到贾鲁河边玩，也因此习惯观察水情。7月16日下午，连续降雨开始，河水开始混浊。往后几天，雨断断续续，到7月19日晚，暴雨倾盆而至。

7月20日这天早上，刘龚梓如常来到河边，看到浊流汹涌，河面竟有平时的两倍宽。

“我的老天爷嘞，这雨下得哗哗叫，这桥都快淹了。”他发视频说，“这比两年前的水都大，可好多人都拿着网来逮鱼了。”他觉得危险，“那些带小孩的啊，你往河边儿弄啥咧？”

不久后，贾鲁河的中牟县城沿岸拉上警戒线封锁，人车禁止登上河堤。刘龚梓看到武警进驻，铲车、钩机开始抢修和转移工作。

来自上游水库的消息令贾鲁河下游严阵以待。7月20日，中牟县防汛抗旱指挥部一则通告广为流传：因上游常庄水库出现险情，将于20日晚泄洪。县城城区、官渡镇、韩寺镇等辖区群众一律居家（除公务人员执行公务外），禁止外出活动。接到撤离通知后，险情区域所有群众要立即进行撤离。

村口的大喇叭再次响起，干部挨家挨户敲起了门。

刘龚梓向南都记者表示，中牟的新县城靠近西边，地势相对较高，部分路段有浸水情况，越往东走，地势越低。20日，东边的村庄里大喇叭喊，半个小时内人必须全部撤走。

“希望大洪村的村民们，听到这个广播之后啊，带住家人，别让落家里一个人，抓紧时间出村。抓紧时间出村。”

淹水的大洪村。受访者供图

韩寺镇瓦灰郭村的郭先生平日里开饭店营生。他向南都记者表示，20日下午，几个干部上门通知他转移，“赶快撤”。郭先生收拾行李前往中牟县城的住处，村里没有其他住处的居民则接受统一安置。目前全村都已经撤走。

学校临时安置

南都记者了解到，这一带除了瓦灰郭村，贾鲁河沿线的胡辛庄村、时寨村同样有群众需要临时撤离到安全地带。韩寺镇瓦灰郭小学成为了临时村民安置点。

南都记者联系上了在瓦灰郭小学工作的教师娟娟。7月20日下午四点开始，该校开始接收、安抚转移群众，娟娟和另外4名教师主动承担起了志愿者的角色。

成为临时村民安置点的韩寺镇瓦灰郭小学。受访者供图

20日晚上，安置点开放了18间教室，6个功能室，安置三个村庄的400多位村民，此后仍有更多寻求安置的村民陆续抵达。安置点里住下的多是老人和少年儿童，其中最小的孩子不到百日，最年长的老人已经八十多岁。

娟娟拍摄的视频显示，21日凌晨一点半，学校里灯火通明，有救护车、警车停驻。教室里，村民们在地板或课桌拼成的床铺上铺上薄薄的被褥，躺下休息。也有许多人睡不着，聚在走廊里说话。

部分村庄仍在观望是否需要转移。韩寺镇古城村的郭女士也在20日接到了做好转移准备的通知。

随着降水及上游来水不断增多，按照应急预案，20日，常庄水库溢洪道、输水洞全开泄洪。截至20日21时34分，常庄水库实时水位130.54米，超汛限水位3.05米，距当日最高水位已回落70厘米，大坝险情初步得到控制。

21日下午，郭女士向南都记者表示，自己没有离开村子，下一步究竟何去何从，还需不需要撤离，村民们还在等待正式通知。目前村里能够采买食物和水等生存物资。

位于豫西山区的巩义市米河镇是此次暴雨的重灾区之一，据新华社21日报道，米河镇区及一些村庄断电、断网、断水超过24小时，且物资补给困难。7月21日凌晨，大量的群众被临时安置在米河镇政府2楼和3楼的会议室。有群众乘坐救护车转移。

7月21日，米河镇群众乘坐救护车转移。新华社记者 李嘉南 摄

连续的强降雨致使巩义发生严重洪涝灾害，全市多处房屋、围墙倒塌，截至21日下午，已统计到至少4人死亡，14座水库溢洪道出水，2个镇区大范围被淹。全市共转移群众6210户、23663人。

除了安排群众就近前往安置点之外，异地安置也是一个转移方向。根据河南警方发布的消息，7月21日16时许，河南省公安厅高速交警总队十支队曾接到荥阳市政府应急局电话：由洛阳铁路公安处协助抢险救出800余名群众由于荥阳当地无法承载，须乘坐21辆大巴前往洛阳市安置，紧急求助高速交警护送。

因连霍高速巩义段向西方向路段不具备通行条件，高速交警用警车带道，从南半幅逆行向西护送出辖区，然后回到北半幅向西方向正常通行路道，最后平安到达洛阳。

多地同步转移

河南暴雨酿成的灾情引发全国关注、防汛应急响应步步升级的7月20日晚，刘龚梓在县城忐忑地度过了一夜。他向南都记者表示，往年的汛期都比较平稳，前年有一次大水，但完全无法跟这次相比，“我今年都三十多岁了，从我记事到现在水最大的一次。”

回想起来，刘龚梓说，7月19日，他曾看到县市相关部门的消息，呼吁群众注意防范险情，但当时似乎并没有引发足够的警觉。直至次日的河边，人们看见涨水一开始还戏水打闹，有人在捞鱼。

而兴奋、调侃转化为紧张、恐惧，只在几个小时之间。

21日，他开着自己的越野车离开了县城，到黄河边上串亲戚。

在瓦灰郭村开饭店的郭先生转移到县城后，21日回村看了一下，“全都淹了”。从没见过这番情景，郭先生告诉南都记者，他实在心里难受。

这无疑是信息和情绪过载的两个日夜。

南都记者看到，在手机号码被海量转发之后，一名郑州市的救援队负责人发朋友圈表示，他7月20日半天之内接到了三百个电话，还有来自河南各地的求助短信不断涌入，这让他的手机近乎瘫痪，“效果跟呼死你是一样的”。

来源：河南消防视频截图

求助信息和救助资源的准确匹配成了当务之急。网友自发收集更新包括官方救灾电话、私人救助渠道、医院开放信息等资讯形成共享文档。河南省应急救援协会21日向南都记者表示，救援协会负责将来电信息就近分发给救援队，如被困者暂时没有危险，则指导其在安全处等待公安、消防部门的救援。有待解决的问题是，“信号不行，好多说不清楚。”

这名工作人员提供的群聊截图显示，21日下午，汇总白沙镇有转移需求的两处地点后，多支救援队伍讨论一线的人力分布，协调是否需共同前往。

另据应急管理部消息，针对河南省郑州市连降暴雨引发险情，应急管理部第一时间启动消防救援队伍跨区域增援预案，连夜调派河北、山西、江苏、安徽、江西、山东、湖北7省消防救援水上救援专业队伍1800名指战员紧急驰援，转移安置群众。截至21日14时，共营救遇险被困群众6459人，疏散群众1.53万人。

与此同时，暴雨的中心正在向北移动。中央气象台7月22日06时发布暴雨黄色预警，预计7月22日08时至23日08时，河南西北部、河北西南部等地的部分地区有大到暴雨。河北省气象灾害防御指挥部决定于7月21日17时启动重大气象灾害（暴雨）Ⅳ级应急响应。

牵涉更多人的转移同步进行。据新华社报道，自7月17日以来，河北省中南部地区降雨天气一直持续，由于前期降水偏多，当前河北省中南部山区土壤含水量已接近饱和，此次降雨过程中南部太行山区过程雨量大，局地伴有短时强降水、短时大风等，强降雨引发山洪、地质灾害、城市内涝等次生灾害的风险很高。

目前，山区和丘陵约占总面积85%的邯郸市磁县共转移364户555人。截至7月21日，位于太行山东麓的邯郸市涉县也已对212个村庄的2978名群众实施了提前分批转移。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林子沛 实习生 陈可心

编辑：张亚莉,向雪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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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张亚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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