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中日“芭蕾外交”使者松山树子之子：珍惜前人建的友谊桥
编者按：百年砥砺，大道不孤。7月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中指出，“向一切同中国人民友好相处，关心和支持中国革命、建设、改革事业的各国人民和朋友，致以衷心的谢意！”即日起，南都、N视频推出“寻访中国共产党的国际友人后代”系列报道，听他们讲述亲人与中国共产党的友好交往故事，以及他们眼中的今日中国。
“在我眼中，中国是一个干劲十足的国家，人民愿为国家富强付出不懈努力与热情。因此，我很早就认定，中国肯定会在众多领域引领世界的发展。”近日，中日“芭蕾外交”使者松山树子之子、松山芭蕾舞团现任总代表清水哲太郎接受了南方都市报、N视频专访。
松山树子是日本著名芭蕾舞蹈家，也是日本第一代白毛女“喜儿”的扮演者。1955年，松山芭蕾舞团创始人清水正夫和夫人松山树子第一次把中国电影《白毛女》改编为芭蕾舞剧，并搬上日本舞台，受到日本观众热烈欢迎。1958年，他们又克服重重阻碍首度来华公演，大获成功。今年5月22日，松山树子逝世。闻讯后，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松山女士为中日友好所作的贡献将被中日两国人民永远铭记。”
“将芭蕾舞剧《白毛女》扩展为全本的大戏是我父母生前的愿望，我与妻子森下洋子决定完成父母没有做完的事情，用好前人搭建的友谊之桥，继续用舞台表演为中日和平友好作出贡献。”清水哲太郎对南都、N视频记者说。
清水哲太郎。
【专访清水哲太郎】
“‘喜儿’的故事对全世界来说都意义深远”
南都：当时是什么让你的父母决定将《白毛女》搬上日本芭蕾舞舞台？
清水哲太郎：1952年，一位日本议员访华后带回一盘周恩来总理赠送的电影胶片，正是由田华老师主演的《白毛女》。那年秋天，在东京的一个小会堂里，我的父亲清水正夫第一次观看这部影片时便被深深触动，随后他将这部电影推荐给了我的母亲松山树子。
身世凄苦却有着抗争精神的“喜儿”引起了他们强烈的情感共鸣，也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灵感。两人追随着《白毛女》的放映路线看了一场又一场，认定这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新编芭蕾舞剧的题材。
当时正值日本妇女解放思潮涌动，虽说《白毛女》的故事题材源自中国，但其中表现了女性及受压迫人民的抗争与呐喊，这个故事对于全世界来说都意义深远。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在经历与中国的战争后，回到本国的日本人几乎都对所发生的事避而不谈，清水正夫和松山树子相信，由日本人来演绎这样一个发生在战时中国的故事，有着特殊的价值与意味。他们希望通过古典芭蕾，将藏在日本人心中的愧疚与苦恼表达出来，向中国人民致歉。
南都：你的父母曾多次带领松山芭蕾舞团访华，并受到多位中国领导人的接见。他们是否向你讲述过那段往事？
清水哲太郎：1955年，芭蕾舞剧《白毛女》在东京首演后没多久，中国文化界得到消息，时任中国文联主席的郭沫若先生邀请我母亲访华。在北京，她受到周恩来总理的接见，还在周总理的引荐下与中国的两位“喜儿”扮演者田华老师和王昆老师，留下了珍贵的合影。那一次的会面也为3年后松山芭蕾舞团首次访华公演埋下了伏笔。
“周总理宽厚而深邃的气质是我在旁人身上不曾见过的，他的目光里既有看透全局的敏锐，又有发自内心的温暖和温柔。”这是松山树子回忆与周总理的会面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1964年松山芭蕾舞团再次访华演出时，毛泽东主席更是亲自探望了我们的团员。在与毛主席握手的时候，松山树子注意到，他的衬衫袖口上满是缝补的痕迹，从细密的针脚可以看出，那是一次次破损后又进行了小心地修补。这个细节让松山树子对眼前这位伟大政治家的敬意更深了。
“希望通过艺术反思过去的罪责”
南都：如今，你与妻子森下洋子接过了接力棒。
清水哲太郎：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父母与舞团成员们排练《白毛女》时，我还不能理解这个故事背后的含义，但演员们专心致志的神情一直刻在我的脑海里。在那个中日邦交尚未正常化的年代，我的父母为两国民间友好事业付出的心血，是我们无法想象的。继承并发扬他们的遗志不但是我与妻子，更是松山芭蕾舞团每一位演员的愿望。
2017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45周年，我们受邀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和上海大剧院进行了公演，那也是松山芭蕾舞团第15次访华演出。那一次，我们带去了新编版《白毛女》，我的妻子森下洋子全程担任主角，演绎了新一代的白毛女“喜儿”。
那次演出，所有演员都穿上了1971年访华公演时周总理亲手赠予我们的全套戏服，那也是我们最珍贵的演出服装。在人民大会堂，5000多位来宾观看了我们的演出，结束后许多观众来到台前向我们致意，当时的情景令我们所有人都感动至深。
南都：是什么促使着松山芭蕾舞团几代艺术家不断演绎《白毛女》的故事？
清水哲太郎：数千年来，中国对日本在文化方面有着深远的影响，现在的日本文明很大程度上源于中国，从这个层面上来看，我们应该对中国表示感谢。
但在明治维新后，倾心于西方文化的日本对中国做了很多残忍的事，这段历史的罪责需要有人来背负。从清水正夫和松山树子开始，松山芭蕾舞团几代成员一直致力于通过艺术的形式来展现和反思过去。
“将继续用舞台表演为中日和平友好作出贡献”
南都：你第一次来中国是什么时候？对中国有哪些印象？
清水哲太郎：1966年，为了学习音乐和指挥，我第一次来到中国。在那以前，松山芭蕾舞团已在与中国艺术界长期交流的过程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抵达北京后，我们受到了热情的招待，中国友人用拥抱表达欢迎，让我深受感动。
在北京，我进入中央芭蕾舞团学习。随着了解的逐渐深入，我对中国产生了越发浓厚的兴趣。在我眼中，中国是一个“干劲十足”的国家，人民愿为国家富强付出不懈的努力与热情，因此我很早就认定，未来中国肯定能在众多领域引领世界的发展。
随后几十年间，发生在中国的巨大变革印证了我的想法，中国取得了其他任何国家在相同时间和条件下都无法达成的发展成就。这离不开全国人民的团结一心，我认为这恰是值得日本学习的经验。
南都：未来，松山芭蕾舞团在促进中日交流方面有哪些计划？
清水哲太郎：在过去的访华演出中，我们感受到了中国观众对我们的接纳与赞许，这让我们坚信没有走错路。今后，我们会更加珍惜前人搭建的友谊之桥，用我们的舞台表演为中日和平友好作出贡献。
【人物背景】
松山树子与其丈夫清水正夫是松山芭蕾舞团的创始人，二人在中日邦交正常化之前便积极开展对华友好交流。1955年，松山芭蕾舞团将《白毛女》改编成芭蕾舞，不仅打动了日本观众，更鼓舞了中国文化界。3年后，松山芭蕾舞团的主创团队首次受邀赴中国公演。
至今，松山芭蕾舞团一共进行了17次访华公演。一直以来，《白毛女》作为松山芭蕾舞团的保留剧目，呈现在了世界各地的舞台上。
过去数十年间，清水正夫与松山树子多次率团访华，用芭蕾艺术积极推动中日民间文化交流和中日友好，受到中国几代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夫妻二人也因此被称为中日“芭蕾外交”的使者。
1975年，来自北京的艺术团出访日本时，清水正夫全程陪同，在欢迎晚宴上，他首先讲了三句话，“我是最爱中国的日本人，我也是最爱中国文化的日本人，我更是向中国人民谢罪的日本人。”在场者无不感到震撼。
此后，作为中日友好协会负责人，清水正夫频繁往返于中日之间，访华逾百次。2004年，中国文化部授予清水正夫与松山树子夫妇“文化交流贡献奖”。
2021年5月22日，松山树子在东京去世，享年98岁。对此，5月24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松山树子女士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长期致力于中日友好事业，为推动中日友好交流作出重要贡献。“我们对她的逝世深感痛惜，表示沉痛哀悼。”
赵立坚表示，1955年，松山芭蕾舞团将《白毛女》改编成芭蕾舞，松山女士出演白毛女“喜儿”，在中日两国进行过多场演出，深受两国人民喜爱。去年，在中国全力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之时，松山芭蕾舞团专门录制视频表达对中方的支持，令人感动。松山女士为中日友好所作的贡献将被中日两国人民永远铭记。
“寻访中国共产党的国际友人后代”系列报道
总策划：戎明昌
执行策划：王佳
统筹：南都记者 向雪妮
主笔：南都记者 余毅菁
采写：见习记者 翁安琪 南都记者 余毅菁
编辑：张亚莉,向雪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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