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县治,天下安。
作为县域经济的“排头兵”,百强县以占全国不到2.0%的土地、7.0%的人口,创造了全国9.8%的GDP。
近日,赛迪发布2021年百强县榜单,百强县经济进入快速增长期,38个县域跨进“GDP千亿元俱乐部”,“千亿县”成为县域高质量发展的引擎。
南都记者梳理2017年—2021年百强县榜单发现,5年来,头部县域强强对决,呈现出东多西少、强省强县的特征,江苏、浙江、山东稳居前三。近七成百强县集中在长三角城市群,城市群、都市圈成为孕育百强县的沃土。
一方面是百强县发展势头强劲,另一方面是832个贫困县去年底才完成摘帽。县域经济的发展两极分化、不平衡问题仍然比较严重。在新型城镇化和区域协调发展的背景下,如何使县域经济做活做强,走上高质量发展道路?作为县域经济的“排头兵”,百强县的发展路径和经验探索成为观察和借鉴的风向标和标杆。
列车行驶在上海轨道交通11号线北段延伸工程花桥段(上海安亭站至昆山花桥站)兆丰路站附近。昆山常年占据百强榜首。 新华社发
苏浙鲁是县域经济发展“第一阵营”
百强县是县域经济发达程度的一个重要指标。
据赛迪统计,2017年—2021年,百强县数量上,江苏、浙江、山东总数保持前三,其中江苏的百强县数量最多,保持在25个左右,占全国1/4,全江苏省仅有少数几个县域没有到达百强县“门槛”,并且超过1/3的县市GDP均在千亿元以上。
近5年来,浙江的百强县有所下降,从2017年的23个减少至18个;山东则从21个降到13个。但苏浙鲁三地入榜县均一直超过10个,堪称是全国县域经济发展的“第一阵营”。
5年时间里,百强县增加的省份有:中部地区的河南由5个增至7个,湖北从4个增至7个,安徽从1个增至3个;东北地区的辽宁也从1个增加至3个;西部地区的新疆、陕西、四川均从1个增加至2个。此外,内蒙古由4个减少2个,河北维持2个,江西、贵州、广东、云南均有1个县上榜。
山东百强县数量锐减,广东强县多已撤县设区
南都记者观察发现,近5年,山东省百强县的数量锐减明显,相继减少了8个,除了2017年撤县设区的即墨市(即墨区),桓台县、高密市、蓬莱市、乳山市、青州市、新泰市、广饶县相继退出百强榜。
据赛迪研究员介绍,这与第四次经济普查的经济统计数据变化有关。
公开报道显示,在此轮经济普查中对各地经济数据挤“水分”,山东省GDP核减近万亿元,因此地县数据也有不同程度的核减。此外,山东百强县数量在减少的同时,除了龙口市、胶州市、荣成市保持前20外,百强县整体排名也在靠后,位次下降10-20名。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经济强省的广东,2021年仅有1个百强县,博罗县,它是这两年刚跨进榜的百强县。此前2017-2019年则是惠东县。这与广东的撤县设区进程有很大关系,此前多个强县已调整为区。以1992年全国首届百强县为例,广东共有14县市入榜,仅次于山东和江苏,当时上榜的南海市、顺德市、番禺县、宝安县等百强县,成为如今的南海区、顺德区、番禺区、宝安区和龙岗区等百强区。南都记者了解到,目前深圳、广州、佛山、珠海已全部设区,东莞和中山则没有县级行政单位。与苏浙鲁县域经济不同,广东特别是珠三角地区城镇化率高达85%,其发展更多是以区或者镇为发展单位,城市经济取代县域经济。在2021年百强区榜单中,前三就来自广东,前十更是占据8席。
“千亿县”增至38个,县市GDP破千亿更加常态化
百强县榜单上,“千亿县”引人关注,总数从2017年的21个增至2021年的38个,百强县经济进入快速增长期,县市GDP突破千亿将更加常态化。龙头县域中,第一梯队的昆山市、江阴市,GDP从2017年3千亿元到2020年超过4千亿元;张家港市、常熟市、晋江市、慈溪市2020年GDP在2千亿-4千亿元之间,为第二梯队。太仓市、宜兴市、长沙县、龙口市等其他32县市,2020年GDP在1000亿-2000亿元之间,为第三梯队。这38个“千亿县”分布于全国9省,即江苏16个,浙江9个,福建4个,湖南3个,山东2个,贵州1个,河北1个,江西1个,陕西1个。“千亿县”分布规律与区域经济发展水平密切相关。
区域发展差异:东部恒强,中西部逐步崛起
在区域格局上,2017-2021年百强县呈现东多西少、强省强县的特征,分布不均衡问题持续存在,东部地区县域恒强,总数全国占2/3。但另一方面,总数有逐步下降趋势,从76个下降到65个。
而中部则呈现出县域逐步崛起的态势,5年间中部百强县从15个增加到22个,上涨势头强劲,西部也有所增加,增加至10个。东北地区占3个,整体实力较弱。
中部增加的百强县,主要分布在河南、湖北和安徽。2019年起河南百强县新增济源市、永城市、汝州市,而登封市、禹州市退出百强榜。河南百强县总体排名在40-100名之间,但位次跃升较大,巩义市排名从78跃升至45,新郑市从60至49,济源市更是从93三连跳到58,进步35位。湖南醴陵县次之,上升31位,由91至60。长沙县、浏阳市、宁乡市保持在前十、前二十、前三十的位置,这3个也是湖南的“千亿县”。湖北百强县增加潜江市、汉川市、枝江市,但总体上位次较为靠后,为70-100名。安徽百强县中,肥西县5年间从94跃升至57,近2年又新增长丰县和肥东县。
江西上榜的百强县是南昌县,也是中部地区除湖南3地外的第4个“千亿县”。从这个角度看,河南、湖北、安徽的百强县到“千亿县”还有上升空间,而山西尚未有百强县。
“中部近年来发展较快,县域提升也就快。”赛迪顾问总裁助理、县域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马承恩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表示,中部、西部涌现出来更多的百强县,虽然绝对量来说不多,但反映了一个趋势,在县一级的发展上,东西平衡、南北平衡的协调发展程度会越来越好,这也是我们国家经济平衡发展的一个向好的特征。据了解,“十三五”时期,得益于中部崛起等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中部地区经济年均增长达8.6%,位居东部、中部、西部、东北部四大板块之首。
尽管在进步,但其他中西部县城要成为百强县,其难度系数还挺大。据悉,赛迪县域经济高质量发展评价体系包括经济实力、增长潜力、富裕程度、绿色发展四大维度在内的24个三级指标。而且得先跨过“地区生产总值大于400亿元、一般公共预算大于20亿元”的“双门槛”。全国1870个县市中,约240个曾达到这个门槛,这也是百强县的“竞争对手”。
今年以来,包括河南、湖北等多省份,把县域经济高质量发展上升为省级战略。9月7日,河南召开省委工作会议,强调必须在中心城市“起高峰”、创新开放“建高地”的同时,推动县域经济“成高原”。它不是以县域行政区划为范围搞内循环的经济模式,而是以统一市场为背景,全面参与市场分工,深度融入国内大循环、国内国际双循环,在细分市场中找到产品定位,并形成一定规模和集群等。9月13日,湖北省委书记应勇在与“一线总指挥”的全省县委书记谈心时指出,全域协同发展,差距在县域、潜力在县域、关键在县域。发展是第一要务,不唯GDP不是不要GDP,而是要高质量的GDP。既要立足县域看县域,也要跳出县域看县域。坚持以新发展理念推动高质量发展,算好资源要素账、投入产出账、长远发展账。
城市群、都市圈成孕育沃土,未来竞争靠“抱团”而非“单挑”
除了GDP体量提升,百强县的年均增速也在加快,高于全国年均增速,发展势头好。马承恩分析,它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产业支撑越来越强,另一方面,县域对产业,尤其是对工业产业、制造业的支撑和承载能力越来越强。
赛迪百强单数据显示,头部百强县工业经济实力雄厚,其中昆山市2020年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高达9千亿元,江阴市、晋江市超5千亿元,常熟市、慈溪市超3千亿元。此外,超八成百强县第二产业占比超过40%,2020年达86个。但以此同时,百强县在产业结构上,5年来,第二产业占比逐年下降,但仍处于主导地位。第三产业逐年上升。
工业是县域经济发展的压舱石,实际上,多数百强县坚持产业立县、工业强县,以工业为本打造经济强县。“县域的科创能力尽管相对城市来讲弱一些,但特点是空间充足,科创可以在县域落地、转化,这就是优势。而且,工业、制造业把不同产业、行业卷动到了一起,吸纳到一体,这就让一个地方经济的发展,尤其是县域经济的韧性更强了。”马承恩还表示,中西部新增的百强县都是工业强县,在县域发展过程中,注重新型工业化、新型城镇化,并用产业来聚人、用产业来兴城。同时,也得益于国家一系列重大区域发展战略的赋能,如长江经济带,中部崛起等战略,并将自身发展融入到更大的区域协同发展理念中,形成同频共振。
目前,我国县域工业经济面临着工业占比下降、产业链条延伸不够、新旧动能转换缓慢、营商环境存在短板等问题。而现代化都市圈在培育发展新动能,加快形成新增长极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这也意味着,未来县域竞争靠“抱团”而不是“单挑”。中心城市、都市圈、城市群将成为这一轮城镇化的主要模式。谁拥有更大的经济腹地,谁拥有成熟的都市圈和城市群,谁就能获得更好的发展机遇。
纵观5年百强县榜单,也呈现出城市群、都市圈内分布数量多、集聚化特征,城市群、都市圈已成为孕育百强县的沃土。百强县通过深入融入都市圈,不断向以都市圈中心城市为核心的城市经济靠拢,在基础设施连接贯通、教育和医疗资源共享、科技创新成果转化、产业园区和科研平台合作共建等方面进行广泛的合作。
百强县高度集中于长三角城市群、长江中游城市群、山东半岛城市群、中原城市群、海峡西岸城市群等五大城市群,2021年数量达到81个,成为我国县域经济发展的主阵地。其中,长三角分布达44个,是名副其实的百强县密集区。其余4个城市群的百强县则分别有12个,12个,7个,6个。
都市圈方面,近半数百强县分布于上海大都市圈、杭州都市圈、武汉都市圈、南京都市圈、青岛都市圈、厦漳泉都市圈、长株潭都市圈、郑州都市圈等8大都市圈内。其中,上海大都市圈内百强县数量达13个,已经成为百强县最为集中的区域。而从“千亿县”的角度来看,也反映了这一趋势,目前,长三角包揽了大多数“千亿县”,达到25个,占全国近七成,此外还囊括了大部分新增的“千亿县”。
以长三角城市群、上海都市圈为例,其周边的苏州、无锡、常州、南通、宁波、嘉兴等城市的发展得好。马承恩分析说,在空间上,一方面县域有更多承接城区、城市产业外溢的机会,另外一方面距离创新和品牌要素密集的区域越近,其发展理念和解放思想的程度也会更高一些。靠近先进地区,受产业辐射和先进理念辐射与带动的可能性也会更强。在中部地区,长沙市周边的长沙县、浏阳市、宁乡市,郑州市周边的新郑市、巩义市、新密市、荥阳市,武汉市周边的仙桃市、潜江市、汉川市,都是与大城市发展同频共振,并把自己摆进区域经济的发展里面,因而抓住机遇,发展势头较强。
未来县域经济的前景和支撑在哪里?
从发展动能的角度看,传统动能对县域经济的推动力逐渐减弱,近年来,投资、消费、出口传统的三驾马车对县域经济的影响发生了变化:百强县固定资产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度逐步降低;对外贸易依存度逐年上升,但近年来增速开始放缓;但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稳步增长,随着我国内需潜力的充分挖掘,县域消费需求将进一步释放。县域实现高质量发展需要引入新动能,将主要集中在新消费、新技术、新理念、新业态、新基建五个方面,满足逐渐多元的消费需求,培育特色产业集群,推动县域经济数字化转型。
一方面是百强县发展势头强劲,另一方面是2020年底832个贫困县完成摘帽,一些贫困县、贫困村处于巩固脱贫攻坚的阶段。县域经济的发展两极分化、不平衡问题是比较严重的。乡村振兴中,县域经济非常重要,堪称“龙头”,如何去实施乡村振兴,用产业兴旺的方式将县域经济做强、做活?
马承恩从分析和借鉴百强县入手,总结了5个发展壮大县域经济的“抓手”,即:
(1)良好的顶层设计,尤其是产业的顶层设计。经济的发展是靠产业来支撑的,良好的发展蓝图和规划,发展结构会更健康、发展态势更有后劲。
(2)注重协同发展。县域经济虽然是一个独立的单元,但它从来不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县域经济的发展一定是和周边和区域大的发展是协同的。包括基础设施建设、人才、产业链建设、以及各种发展环境的协同。要将自身发展主动地去融入城市、中心城市、都市圈的发展,在一个更大的区域构建产业链条。
(3)建设好产业的承载区。例如产业园区的硬件设施能否足以匹配市场主体在此生存和发展,如过去讲的“九通一平”,是硬件上的一个指标。此外,县域经济从本质上来讲应该是特色县域经济,要考虑特色化产业未来的布局和发展。
(4)良好的营商环境。营商环境和载体建设是一块硬币的正反两面。县域要向着瞄准承接城市、城区产业外溢的意识和方式去优化营商环境,既要扎实推进全面的放管服改革,又要打造特色化的营商环境,例如商事协商机制,提高市场主体对政府承诺和公信力的信心等。
(5)打造特色区域品牌。要爱惜县域的“羽毛”,即产业IP,县域品牌和形象。产品为县域带来知名度,质量将知名度转化成美誉度。品牌擦得越亮,县域的要素浓度、汇聚速度就会越高。
2021年赛迪百强县榜单
采写:南都见习记者 陈秋圆 发自北京
编辑:梁建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