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世界读书日晚,国家一级作家、编剧庞贝携新书《乌江引》做客南都读书月线上分享会,主讲《在纪实与虚构之间迂回》,中国小说学会副秘书长、广东财经大学教授江冰作为嘉宾共同分享,南都记者周佩文主持。
扫码观看《在纪实与虚构之间迂回》讲座,庞贝谈《乌江引》。
《乌江引》呈现的是长征史诗的另一个传奇,一支鲜为人知的秘密力量,这便是以“破译三杰”曾希圣、曹祥仁、邹毕兆为破译主力的中革军委二局。他们利用早期无线通讯技术侦收的敌台信号,几乎成功破译了国民党军的所有密码情报,为红军一次又一次突破重围、绝处逢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国民党军对红军的情报却一无所获。这是人类军事史上以弱胜强的情报战孤例。中革军委二局,一个隐秘的存在。即使行走在自己的队伍里,他们的身份也不为人知……
这部小说主体分《速写》和《侧影》两部分,前者是军委二局匿名者的战地笔记,后者是今人对这段秘史的追怀之旅。小说用这种虚实相间的复调笔法再现历史,巧妙勾连起红军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整个二十世纪革命史。于此时代大背景中,于二万五千里情报战的“速写”式叙事中,于后人对记忆碎片的苦苦寻觅打捞中,渐显出一个无名者的“侧影”。
分享会上,庞贝坦言,创作这部作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自己青春岁月的一次回望。庞贝早年毕业于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现为国家一级作家、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专业作家,曾出版《无尽藏》《独角兽》等长篇小说,并曾入围第九届茅盾文学奖决选。基于自身的职业背景和创作实力,在长征密电大量解密之后,庞贝便决意创作这样一部长征题材的新文本。
江冰教授认为,《乌江引》以非凡的语言调性与作品结构,让这个特殊战线的无名英雄复活。面对长征这种重大题材,《乌江引》的切入点是红军长征中的“破译三杰”。我党拥有两个隐蔽战场:一个是地下党情报系统;一个是空中密码破译。两个隐蔽战场战斗着一批怀有绝密使命的人。《乌江引》第一部《速写》是一种压抑的、隐忍的、残酷的叙事风格,及至读到第二部《侧影》,便更能体会到作者的良苦用心。
庞贝的抒情描写相当克制,小说语言的调性把握,以及总体风格与隐蔽战场中的无名英雄气质息息相关,丝丝相扣。神秘、诡异、隐忍、克制、秘不可宣,悄然而至,静默状态的背后是金戈铁马,这种反差构成一种巨大的张力。在结构形式上,庞贝也是匠心独运,这部作品有大结构,也有小结构。大结构是作品的主体,《速写》加《侧影》。《速写》中隐忍克制,在《侧影》中得以抒发宣泄。《乌江引》最可贵价值就是红色文艺的魂找到了。表层的故事是中革军委二局这场密码破译战,背后隐藏的就是这一批人的革命力量和蓬勃生命。
“因为我是军队的子弟,我在幼年的时候就开始读长征题材的作品,而今读到《乌江引》,我觉得这类创作又提升了一步。这是两方面的提升,一是它有一种诗意,作者把这种诗意的东西表达出来了。二是非常富有质地的描写。《乌江引》的一些场景令人印象深刻,比如过草地这个红军长征经典场景。这不再是我们多年来常见的那种传统写法,而是有大量细节的富有质感的重返历史现场,强烈的感受扑面而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谓是这个场景描写的‘巅峰之作’。”江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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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度在于写出小说的质感和美感
主持人:长征对大家来说,似乎耳熟能详,写长征题材的小说有什么样的难度?
庞贝:几乎我们所有人从学生时代到今天都会接触到很多长征故事,但这个题材的长篇小说其实并不多,似乎只有魏巍的《地球上的红飘带》,还有王树增的《长征》大家更熟悉些,而前者当然是比较传统的写法,后者是纪实小说。《乌江引》不是纪实小说。如何把一个本来应该是一种很有纪实色彩的东西,做成一个具有文学纯度的小说文本,写出长篇小说所应有的质感和美感,难度就在这儿,因为虚构的空间其实很小。
主持人:有评论说,这部作品是“重返长征的语言现场”,这样的艺术追求也是很难吧?
庞贝:我前期读了海量的原始文献,也实地采风找感觉。譬如,在语言的细节上,我没有使用当今所谓“现代标准汉语”。比如量词,当时的人是说“一只土豪”,而不是现在通用的“一个”;还有他们称呼“政委”都是喊“政治委员”,我在文中都保留了当时的说法。有时候一个词语的运用背后就是整个时代的背景和语境。
史料来源与虚构空间
主持人:《乌江引》讲了长征密电,实际上是对于长征密电的一种全新解密。创作这个作品,要有一些特殊资源吧?
庞贝:长征行军途中,唯一的情报来源就是军委二局的破译情报。出于保密的原因,这些事过去一直都是不能说的。2017年,建军90周年的时候,有了一定规模的解密,当时包括中央电视台都采访过当年军委二局“破译三杰”的后人,我的这个创作也得到了他们的热心支持。
主持人:很多读者看了《乌江引》,会不由自主感叹这个文本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有评论家认为,恰恰是这种在虚构与非虚构之间,突破了我们以前在关于长征的著作和文学作品所见的那些惯常写法,并称之为一次“很重要的文体的叙事性实验”。
庞贝:这是一种叙事技巧,其实我在《无尽藏》中也用过,比如第一人称的使用,在古典题材的《无尽藏》中是用“我”,在《乌江引》这个革命历史题材中是用“我们”。有“我们”这个视角,读者便有一种代入感和现场感,这是作者跟读者的一种默契。《速写》其实是一部“书中书”,我假设其作者是当事人,而且就是军委二局的一个人,他必须在场。如此读者才会感觉可信,因为外人不可能知道这一切,即使是林彪这样的军团长都不知道。
伟大史诗也有其副歌
主持人:熟悉庞老师的读者都知道,他的作品几乎都用三个字,譬如《无尽藏》《独角兽》《庄先生》《广陵绝》《上海王》,《乌江引》也不例外,而且这个书名很有意思,虽然在侧影部分解释了“乌江”,但“引”字还是让人浮想联翩。为什么喜欢三字标题的书名?
庞贝:这三个字可能与我早年读古典文献有关系,可能真的有“三生万物”的感觉,所以对这个“三”比较敏感。以至于可能潜意识中这种强迫症,比如说前几年有一个机会让我做一个电影剧本。作品我一看,最后定名很可能不是三个字,我就没接,有点强迫症。电影《上海王》剧本我接了,因为片名是三个字。
可能因为有了这种强迫症,所以《乌江引》也用了三个字。“引”这个字是比较微妙的,有一些联想空间。毛泽东说军委二局是长征夜行的“灯笼”,这是一种指引。中央红军长征不走“弓弦路”走“弓背路”,作为象形文字,“引”中有“弓”。“引”字当然也有一种古典的美感和文学的联想空间,比如古诗中有《箜篌引》,古曲中有《梅花引》,古龙小说也有《失魂引》。小说名字不能太直白,这也是一种美学要求。
主持人:《乌江引》希望呈现给读者什么感觉?
庞贝:长征是人类一部伟大的史诗,那么,一部伟大的史诗也有副歌、副调,我们长征的主调肯定是红军指战员的浴血奋战,是中央和军委首长的英明指挥,这是主调。《乌江引》便是这部史诗的副调。这部作品呈现的是过去鲜为人知的秘史,但这绝非只是一场“解密”。这是长征史诗的副歌,由此呈现的长征叙事便是一个崭新文本,而且具有文学意义上的质感和美感。这样的文本,便是能够真正走向读者的作品,也是有望成为一部具有长久生命力的作品。
采写:南都记者 许晓蕾 周佩文 实习生 梁馨文 陈悦
摄影:南都记者 张静薇
编辑:周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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