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掌握的金钱，不断扩展话语权，似乎是世界首富们不能免俗的选择。

根据2022年福布斯排行榜，埃隆·马斯克以2903亿美元的身价暂居首位。这位任SpaceX、特斯拉等公司掌舵人的新晋首富于今年4月提出要收购推特，将其私有化。

埃隆·马斯克本人亦是推特的忠实使用者。

自那以后过去一个多月，这项交易波折不断，历经合规审查、股东反抗、公众质疑等多番围追堵截，双方也围绕言论自由、虚假账号等问题针锋相对。其中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马斯克以“绝对中立平台”为基础，提出的推特改造计划。

打造一个什么样的舆论场，是马斯克要回答投资者的第一个问题。

此前的推特一度被政治束缚，平台的算法推送和审查制度被认为加深了用户的负面情绪和社会撕裂。曾经的推特红人——美国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就在推特高度宣扬社交平台“干预大选”及“扼杀言论自由”。其账号也于2021年1月的“国会山骚乱”后被永久封禁，原因是“言论可能造成进一步的暴力风险”。

固守陈旧的产品功能也使推特口碑日下。马斯克曾在推特上发起投票，多达七成用户认为增加“修改（已发）推文”的按钮将会是最受欢迎的改变之一。类似的功能，新浪微博早已在2017年上线。相比Facebook、Instagram动则数十亿的用户数，推特的月活跃用户也停留在两亿多时。

非主流派抱怨着过度封杀，时事评论家揪着煽动性不放，用户厌倦了过时的产品，多重困境交织成推特的现状。早在今年3月份，马斯克就在推特上暗示对平台管理的不满。他发起的一项投票显示，超过140万用户认为推特没有维护言论自由原则。

马斯克写道：言论自由对民主制度至关重要。

对“绝对自由”和“技术中立”的追求，成为马斯克对外宣称要“改造推特”的重要出发点。在他的设想中，虚假新闻和煽动性问题将通过算法开源、用户认证等技术升级的方式解决，而平台本身无须持有任何立场。

到目前为止，这些设想只停留在马斯克个人言论，至今没有文件进行展开阐述。比如，算法开源大致是公开时间线展示的算法，不排除让用户自定义这一算法。消除机器人账号、认证所有真人用户等构思，仍没有确定的操作细则。

唯一确定的是，马斯克需要用这些稍显激进的措施增加用户信任，并提振投资者信心。“推特已经成为一个在线版的市民广场，很多对于人类未来尤为关键的话题讨论都在这里发生，我希望用新的功能强化这个产品。”马斯克表示。

大刀阔斧的“改造计划”之后，马斯克又紧锣密鼓地透露了一系列“改造目标”。他向投资者承诺，计划将推特的年营收在2028年提高至264亿美元（2021年营收约51亿美元），其中广告收入提高至120亿美元（2021年广告收入约45亿美元），但占比要降到45%（2021年广告收入占比89%）。

这样做的原因，同样是为了让推特成为全球自由言论平台。马斯克曾公开表示，如果过于依赖广告商，平台将有可能受到大企业摆布，损害言论自由。

剩下的144亿美元收入，将来自数据服务以及付费订阅，营收的主要来源将从企业转向用户。到2028年，马斯克计划为推特吸引超九亿的用户。

与雄心勃勃的“推特改造计划”相比，马斯克的收购过程显得格外小心谨慎。

4月4日，马斯克首次披露持有推特公司9.17%的股份。从提交给监管部门的材料可知，他从2022年1月开始不断抛售特斯拉股票，套取资金并买进推特7350万股，直至成为推特第一大股东。

为防止公司被敌意收购，推特董事会迅速邀请马斯克入会。前提条件是持股比例不能超过15%，同时不能收购公司。短短五日后，马斯克拒绝了这一邀请。

4月13日，马斯克向推特董事会发出全资收购要约，正式公开自己的私有化计划。他抛出每股54.2美元的高价，私有化总成本约440亿美元，要求推特在交易完成后从纽交所退市。消息爆出当天，推特股价涨幅最高达18%，此前该公司股价徘徊在35美元左右。

要凑齐440亿美元，对世界首富来说也不容易。由于马斯克的财富很大程度与特斯拉的股票挂钩，他手上到底有多少现金还是一个未知数。外媒消息称，除了出售特斯拉股票外，他已从十余家银行获得贷款，其中部分款项将在日后被划归为推特公司的负债。他本人还将通过加密货币、引入投资人等方式提供资金，支持者包括甲骨文公司创始人、加密货币交易所币安、红杉资本等。

马斯克一度宣称，他的融资计划已筹到465亿美元。

面对来势汹汹的马斯克，推特董事会在4月15日提出一项“毒丸计划”，允许公司为了保住控股权大量增发新股，现有股东以折扣价增持股份，旨在摊薄收购方股权，增加收购方控股难度。

要实施这一计划，需要股东的高度配合，甘愿自贬手中股票价值。但最终，由于董事会缺乏足够投票权，推特管理层没能说服股东会，“毒丸计划”流产。

4月25日，推特董事会宣布接受收购要约，双方敲定交易。交易完成后，这家拥有2.17亿用户和全球影响力的社交媒体公司的控制权，将完全被马斯克所有。

推特公司发布公告宣布接受收购。

无人驾驶、商业火箭、脑机接口、火星殖民···和这些夺人眼球的事业一样，马斯克似乎总是敢想敢做，擅长用出人意料的言论，获得商业上优势。

5月13日，就在公众以为推特收购已然尘埃落定之时，马斯克突然在推特上发难，要求核实虚假账号的数据，否则将暂停交易。

马斯克转发了路透社的相关报道并质疑数据真实性。

根据此前推特披露的数据，这类账号占比不超过5%。但马斯克对这一数字表示怀疑，称有理由相信推特平台上的虚假账号多达20%，即是官方说法的四倍。考虑到440亿美元的收购价是以真实可靠数据为基础的，此后收购流程可能无法继续进行。

他还公开表示，如果收购失败，将重新考虑作为最大股东的身份。有分析师认为，这可能是马斯克想要求重新谈判收购价格的舆论技术。如果最大股东在收购失败后大量抛售手中股票，可能导致推特股价大跌，这显然是其他股东不乐意看到的。

此后，马斯克进一步紧逼，“我们不可能原价去买一件比宣传差很多的产品。”他的律师团队在给推特董事会的一封邮件中发出警告，由于推特没有在虚假账号和虚假流量方面提供更多信息，导致交易存在不确定性，为这笔交易安排的新融资计划已被搁置。由于这些至关重要的数据影响到平台的广告收入，除非推特提供更多信息，否则马斯克将考虑退出这项交易。

推特股价应声大跌，连续多日跌幅达10%。特斯拉股价则强势反弹，当日涨超5%。显然在多重舆论战术之下，推特在收购价格上的谈判空间日益缩小。

6月8日，根据外媒报道，双方经过数周僵局，推特董事会计划满足马斯克的要求，对其提供相关数据库的访问权，包含推文实时记录、发推设备、账户信息等数据。

就在马斯克的计划顺利推进之时，风险也在悄然滋长。部分股东代表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出控诉，称其违背了“十日交易报备”规定。相关规定明确，任何人收购公司普通股5%以上均需在十日之内披露其所持有的股份。

马斯克上交监管部门的文件显示，他早在3月14日就达到了以上要求，但足足迟了21天才进行披露。由于持股5%以上往往被视为投资者寻求控制公司的迹象，继而带来股价波荡，马斯克推迟披露日期，为他购进股票省下一大笔钱。

与此同时，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也对这起交易进行了反垄断审查。随后在6月3日，推特发布声明称，监管机构收购审查的30天窗口期已经关闭，尚未可知这是否意味着交易的垄断风险已被排除。

随着马斯克与推特的“爱恨情仇”上演了近两个月，公众对这起交易能够真正落地的怀疑也不断膨化。要知道，马斯克在2018年也曾有过私有化特斯拉的发言，最后并未实现，反而要向股东支付大笔和解金。

一如既往，宣布买下推特后不久，马斯克就在推特上发文称，“下一个是可口可乐公司。”

采写：南都记者黄慧诗

编辑：李玲

本文作者

李玲

3.64亿

南方都市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