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大披肩”上的广绣：随西班牙国粹弗拉门戈舞享誉世界
编者按：南粤大地非物质文化遗产丰富多彩，它们走过悠久的历史，在世界各地落地生根、发展演变，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南都、N视频持续推出大型融媒策划“探宝觅踪”，系列报道“广东非遗的海外踪迹”即日起上线，讲述智利、英国、匈牙利等地文化艺术亮点背后的广东非遗身影。
在西班牙的剧院、酒馆、街头，总少不了弗拉门戈舞者身披马尼拉大披肩，舞步生风。马尼拉大披肩是西班牙女性钟爱的服饰之一，也是西班牙国粹、世界级非遗弗拉门戈舞蹈的传统特色之一，上面精美的刺绣正是源自我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广绣”。
清朝时期，大量的广绣工艺品从广州销往西方，大受欢迎，被称为“中国给西方的礼物”。由于运输途中经菲律宾马尼拉港中转，因此在西方国家，广绣绣制的披肩被称为“马尼拉大披肩”。
西班牙著名的安赫莱斯·埃斯皮纳尔（Ángeles Espinar）绣坊历史悠久，对马尼拉大披肩作出诸多改良和创新，让古老广绣焕发新活力，其出品享誉西班牙乃至国际时尚界，也是欧洲皇室的服饰宠儿。绣坊主人、刺绣大师玛丽亚·何塞·桑切斯·埃斯皮纳尔（María José Sánchez Espinar）告诉南都、N视频记者，承载广绣精美技艺的马尼拉大披肩，深深扎根于当地民俗服饰文化之中，成为西班牙最富象征意义的服饰珍宝之一。
融入西班牙服饰珍宝
清朝时期，广绣工艺品通过马尼拉大帆船销往西方国家，刺绣材料、绣绷、绣架以及绣艺等也一并传入西方，促进了西方刺绣业的发展。不过，许多人望文生义地以为广绣披肩来自菲律宾首都马尼拉。
玛丽亚向南都记者展示家族收藏的古老大披肩刺绣样板图纸，“这些古老的刺绣样板表明，马尼拉大披肩是在广州制造的”。南都记者看到，图纸上印有“CANTON（广州）”和洋行的中文名字。
“来自中国的大披肩带来了丰富的刺绣文化，并很好地适应本地服饰文化，受到商业公司的欢迎。”玛丽亚介绍，马尼拉大披肩传到西班牙之前，当地女性也有类似服饰，面料有羊毛，也有更精细的织物，但没有刺绣。直到20世纪初，吸收了广绣技艺的西班牙本土刺绣行业才开始兴起，包括生产带有精美刺绣的马尼拉大披肩。
由于马尼拉大披肩在西班牙、美国南部、墨西哥、古巴等地受到女性的欢迎，每个地区都对其进行了改良，融入了当地的设计风格和颜色偏好。
玛丽亚出生于西班牙塞维利亚城旁边的比利亚曼里克德拉孔德萨，这里被誉为“西班牙刺绣的摇篮”，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刺绣。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玛丽亚的外婆和其他绣娘合开了一间刺绣作坊。
玛丽亚的母亲安赫莱斯·埃斯皮纳尔（Ángeles Espinar）继承了刺绣的好手艺，但起初并没有从事马尼拉大披肩生产。直到1978年，安赫莱斯发现马尼拉大披肩在风格、图案和刺绣技法等方面正在失去其传统特色，面临被机器生产的刺绣工艺品取代的危机，遂决定开设手工绣坊，重振这一传统工艺，并以自己的名字为绣坊命名。
“用机器生产的大披肩质量不高，图案都是一样的，披肩也就失去了灵魂。”玛丽亚说，绣坊在沿用旧时来自中国的图纸的基础上，在图案和颜色方面大胆融入自己的设计风格。“母亲改变了人们对马尼拉大披肩的传统看法，使大披肩更具商业价值，成为一种时尚品，也成为西班牙服饰中的瑰宝。”
2007年，西班牙现任国王费利佩六世（当时为西班牙王储）授予安赫莱斯 “艺术功勋金奖”，这是西班牙文化艺术最高奖章之一，安赫莱斯迄今仍是唯一获得该奖章的刺绣师。“为了保持大披肩工艺的活力，母亲奉献了自己的一生。”玛丽亚感慨地说。
享誉国际时尚界
从小看着母亲制作马尼拉大披肩的玛丽亚，如今接管了家族绣坊。她对马尼拉大披肩在西班牙的发展演变，也有清晰了解。
她介绍，从19世纪到21世纪，西班牙的马尼拉大披肩在图案和设计风格上不断演变，材料和时尚理念也一直在创新。
早期的大披肩设计风格比较简单，只有披肩边角上绣有图案，流苏又少又短，随着时间推移，披肩图案越来越丰富，包括花鸟、中国宫廷元素等图案，因此大披肩在西班牙越来越流行。到19世纪中后期，人们开始在大披肩上绣制更大的花朵，而且花朵图案越绣越多，流苏也更密更长。
在塞维利亚，有一种马尼拉大披肩叫“烟厂女工大披肩”，名字来源于世界著名歌剧《卡门》的烟厂女工角色，是一种非常大的大披肩，绣有大朵玫瑰。
“这些图案的基础是来自广东披肩的古老图案，但我们融入了自己的设计特色和风格。传统的马尼拉大披肩图案有人物、花鸟，我们家族绣坊设计的披肩图案主要是大朵的玫瑰花，也会结合鸟类、葡萄和一些中国元素。”玛丽亚说，这些大披肩的制作流程和方式一直不变，“绣品被置于大约两米长的木架上进行制作，绣好后被送到坎蒂利亚纳小镇进行流苏加工”。
由于手工绣制大披肩工序复杂，安赫莱斯·埃斯皮纳尔绣坊出品的大披肩价格取决于制作工期。玛丽亚告诉南都记者，手工绣制大披肩所需时间取决于披肩的大小，制作一条面积大的披肩最长要7个月，面积小的披肩最短也要2个月才能完成。由于手工绣制的大披肩价格比较贵，有的西班牙女性还会将其作为传家宝，一代传一代。
“每一条大披肩的颜色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为客户制作的每一条马尼拉大披肩都是独一无二的。”玛丽亚自豪地说，她自己在家里染纱，用眼睛看染色效果，纯凭经验和感受。
绣坊也以私人订制方式为客户提供服务。曾有一位客户要求在大披肩上绣上他和妻子的旅行历程，从迪拜、肯尼亚到中国。也有客户要求将自家宠物绣到大披肩上。
由于工艺精湛，这家绣坊出品的马尼拉大披肩享誉西班牙乃至国际时尚界，一直是欧洲皇室的服饰宠儿。西班牙王室女性、英国王后卡米拉等国际名流都穿戴过玛丽亚家族手工绣制的大披肩。该绣坊还是第一个将马尼拉大披肩带到专业时装秀舞台的绣坊。
玛丽亚介绍，她们家族曾将精心绣制的马尼拉大披肩作为新婚礼物，赠送给西班牙王后莱蒂西娅。“那是一条天然水绿色丝绸披肩，刺绣图案是为她独家设计的，绣了塞维利亚的黄金塔和吉拉达钟楼，以及皇冠和戒指等图案，还包括王后名字的首字母和婚礼日期。”
古绣焕发新活力
马尼拉大披肩融入弗拉门戈而成为舞蹈表演的一部分，也出现在社交活动、婚礼、聚会、朝圣、剧院等重要场合，深深扎根于当地民俗服饰文化之中，成为西班牙最富象征意义的服饰珍宝之一。
“可惜的是，很多年轻人不想学这门手艺，他们不重视大披肩文化，导致大披肩绣工缺乏。”虽然绣坊声名在外，但玛丽亚仍然忧虑这门技艺后继无人。
她介绍，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家族绣坊车间里有一百多名绣工，如今只剩几名，整个西班牙的刺绣师也越来越少。近年来，市场对大披肩的需求已经有所下降，所以必须使传统工艺适应现代生活方式，否则她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披肩工艺将会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
“我很幸运，我的女儿非常乐意参与绣坊的工作，我们一起创造了一个名为埃斯皮纳尔古董（Espinar Antique）的新品牌。”玛丽亚兴致勃勃地告诉南都记者，这是一项针对马尼拉大披肩的修复工作，对古董级大披肩进行清洗修补，重新出售。“这项修复工作的效果非常好，我们给了有独特历史的大披肩作品第二次生命，也让人们重新体验这种源于中国、深深扎根于西班牙的服装配饰，并让其作为西班牙的时尚标志，传播到全世界。”
与此同时，玛丽亚正在收集一些有趣的藏品，包括大披肩、设计图纸、存放披肩的老漆盒等，并计划建一个家庭博物馆，与人们共享这些珍贵的历史记忆。
“马尼拉大披肩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激情所在。”玛丽亚认为，马尼拉大披肩不仅是一种服饰，它的历史，它的演变，它在西班牙时尚界的重要地位，它与弗拉门戈舞蹈的融合，都十分有意义。因此，保护和传承马尼拉大披肩尤为重要，玛丽亚也计划培训一批对大披肩刺绣工艺感兴趣、愿意从事该行业的年轻绣工。
对于刺绣工艺，玛丽亚坦言，希望能领略广绣的高超技艺。在她看来，广绣针脚完美、色彩丰富，“希望能在广州亲眼看看现存的广绣工作坊，看看他们传承千年的刺绣技术和设计风格，看看现在的绣工如何将21世纪的流行风格与传统手艺融合在一起”。同时，她对广绣的原材料也很感兴趣，因为在西班牙，天然丝线非常稀缺。
玛丽亚认为，马尼拉大披肩在世界各地生根发芽，让广绣在异国他乡焕发新活力，也成为各国文化可以互鉴交融的有力证明，连接东西方的贸易之路正是这种文化融合产生并持续发展的基础。
“广东非遗的海外踪迹”系列报道
总策划：戎明昌 刘江涛
执行策划：王佳 陈伟斌
统筹：南都记者 向雪妮
主笔：南都记者 陈燕
采写：南都见习记者 梁令菲 受访者供图
专题编辑：张亚莉
海报设计：尹洁琳
编辑：张亚莉,向雪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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