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广州作为重要的对外口岸,不仅是贸易重地,还是东西方文化交流碰撞的场所。在十八、十九世纪正值西方博物学盛行之时,外国博物学家到广州采集物种,并委托画家绘画标本,博物图画作为视觉知识材料而存在,融合了科学性和艺术性,启发了一批开明创新的岭南画家。
他们立足于广东,以自然为画材、以写生为旨趣,“写生”贯穿整个岭南画学传统,成为岭南绘画的本土“基因”。中国古代认识论命题的“格物致知”被赋予了新的内涵,以绘画作品承载科学新知成为接受过西方文明洗礼的新派画家的新尝试,他们不仅追求艺术的审美,还希冀作品具备认识功能——即所谓“致知”。
2022年12月28日起,由广州艺术博物院,孙中山大元帅府纪念馆以及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华南国家植物园联合主办的“格物·求真——博物学视角下的岭南绘画”展览于在广州艺术博物院展出。该展览不仅是一次对晚清以来岭南绘画史的梳理,还是一次艺术与科学的跨界合作。据介绍,展期至2023年3月28日。
“格物·求真——博物学视角下的岭南绘画”展览海报。
中西文化碰撞,艺术科学交织
该展览是“文化和旅游部2022年全国美术馆青年策展人扶持计划入选项目”“2021—2022年度广东省美术馆青年策展人扶持计划入选项目”,由中央美术学院艺术管理与教育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赵力担任学术指导,广州艺术博物院研究馆员翁泽文担任学术支持,广州艺术博物院陈玉莲担任策展人。
据策展人陈玉莲介绍,该展览首次尝试从博物学角度介入岭南绘画史,时间跨越几个世纪,既有中西文化的碰撞,也有艺术与科学的交织。
第一单元“图像采集:西方博物学家的行囊”。在大航海时代,西方博物学家们开启了全球发现之旅。与全新的异域动植物接触后,学者们被激起了强烈的研究兴趣。英国皇家学会主席班克斯建立了一个国际博物学网络,将专业博物学家、商贸人员、传教士等纳入其中,在各地采集标本,交流动植物资源。十八、十九世纪,广州作为清代最重要的对外口岸,不仅是贸易重地,也是西方博物学家进行物种采集的重要场所。他们在广州采集动植物标本、活体、种子,因为当时摄影术还未普及,远洋运输存活概率又低,因此同时采取图像采集的方式,雇佣了一批本地画家在其指导下绘制博物画。这些绘画被打包在行囊中,漂洋过海,如今部分又回流中国。第一单元展出了这些外销博物画。广州外销画家比较被动地接受了西方观察方法、绘画技法的影响,这些外销博物画具备西方视角和实用功能性;
第二单元“相看东西:本土学者的博物绘画实验”。是从文人的身份视角切入,在受到西方文化冲击之后,本土学者的文人身份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传统文人,而是对西方博物学知识有一定认识的新文人,因此在艺术上也相应地改变了对自然的观察和认知。譬如以金石书画闻名于世的本土学者黄士陵和蔡守,他们先后进行了自己的博物绘画实验,他们的画作融合了中西两种博物学传统,以绘制图像来体现中国既有的格物致知之道和其所接触到的西方博物学知识。虽然仍未超出文人画的范畴,但是中西技法的交融显而易见。
第三单元“写生一脉:从十香园开始的传承与革新”注重梳理岭南画脉。居巢、居廉是岭南的自然绘师,终生描绘乡土田园风物,以写生、写实为旨趣。他们采用“撞水”、“撞粉”等技法,创造出一种独特的图式语言,其绘画清新明秀、水灵生动,洋溢着生生不息、欣欣向荣的生命活力,堪称乡土博物画的典范。除此之外,以高剑父为代表的部分岭南画家还受到日本博物学的影响,1903 年至 1907 年间高剑父曾数次赴日,学习东洋绘画,并考察昆虫研究所等专业机构,学习日本博物学。1932 年,高剑父曾资助弟子黎雄才赴东京留学,“博物学”也在当时的日本美术教育体系的课程中。“写生”这个关键词贯穿了从居氏十香园开始的整个岭南画学传统,,它是艺术创作方法,也是教学的核心,更是艺术革命的手段,伴随着岭南地区近现代美术的传承与革新。
第四单元“草木绘真:近百年华南植物科学画”将目光转向科学界。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科学性博物画出现于20世纪初。在20世纪20年代,随着中国近代植物学研究机构、相关高校院系的创建,中国近代植物学成为成熟的独立学科。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的绘画团队近百年来为植物科学事业绘制了大量的精品和佳作,一草一木中的每一笔每一划都饱含着他们对植物科学的理解和情怀。从“格物致知”到“求真实证”,博物画中的一部分演变成了植物科学画,艺术为科学添砖加瓦。
《荷苞花》 佚名 18—19世纪作 纸本水彩35.4×45.5cm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花卉册》 页一 黄士陵 1901年作 纸本设色 23.7×30.9cm×8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荔枝蝉鸣》 居廉 1898年作 绢本设色 25×25.5cm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全球化视野,展品丰富多样
该展览不仅跨学科,而且具备全球化的视野。展品来源包括三家主办单位的收藏,展品类型丰富多样,既包括外销水彩画、通草纸画、油画,也包括黄士陵、蔡守、居巢、居廉、伍德彝、容祖椿等人的国画以及高剑父的写生稿,还涵盖了近百年华南国家植物园历代画家的植物科学画,同时配合画作展出一批植物标本、昆虫标本、日本博物学古籍。这样将岭南绘画受西方博物学和日本博物学影响的两条线索呈现出来。展品亮点还包括一级文物黄士陵《粤中花木册》以及著名植物学家陈焕镛院士采集或鉴定的一批老标本。
中华鲎(正面)(复制品) 佚名 826—1831年作 纸本水彩 50×39cm 伦敦动物学会藏
《清末庭院楼阁仕女图》 佚名 约19世纪作 油画 44.5×58.2cm 孙中山大元帅府纪念馆藏
国家一级文件《粤中花木册》页十二 海棠、素馨 黄士陵 1903年作 纸本设色 26.9×21.4cm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鹰爪花( Artabotrys hexapetalus (L. f.) Bhandari)》 番荔枝科 Annonaceae 张瑞麟 1928年—1933年作 纸本水彩 29.3×21 cm 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华南国家植物园藏
《鹤顶兰 Phaius tancarvilleae (L'Heritier) Blume》 陈焕镛院士采集 1927年 42.2×29.3cm 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华南国家植物园藏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展览的布展让人眼前一亮。据介绍,其主色调为清新雅致的绿色,展览场景设计基于故事发生地——岭南地区,现场外围布置以岭南园林建筑为参照,八角门、陶瓷葵花窗、芭蕉牌匾、红砖花窗围栏、各种藤蔓、太湖石等元素的融入,芭蕉、紫藤、苔藓等植物的加入,鸟类、蝴蝶等动物的点缀,呼应了展览主题,也再现了岭南画家置身于花木草丛写生的情景氛围。展厅中还利用绿色藤蔓装饰墙体,并放置两只大孔雀及其他鸟类标本,营造出植物园的气氛,亚热带风情满满。这些场景设计不仅贴合展览主题、美化展览环境,也方便观众打卡。
采写:南都记者 周佩文 实习生 马含章 通讯员 邹杰杰
图片由广州艺术博物院提供
编辑:周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