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演员”这个职业,大家脑海中浮现的总是头顶光环、脚踩红毯的明星、时刻被鲜花和掌声拥簇的偶像或是轻轻松松日进斗金的“208”们。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能够被我们看见的,往往仅是“幸存者偏差”中的极少数群体。2023年初,爆款剧集《狂飙》热播时,“大哥大嫂”的扮演者张颂文和高叶早年的采访被网友们扒出。前者揭露了“99.5%的演员1天干18个小时,1年只挣几千块”的行业真相,颠覆广大网友认知;后者则吐露真心,倾诉演员的艰难“从来不是在片场吃了多少苦,而是在等待的岁月里,要坚守住内心的纯真,来对抗这个世界的冷漠”。
作为记者,常在各种场合、采访中见闻许多演员提到他们的“被动”处境。而或许,对更为被动的大部分演员们而言,这种“被动”根本无从诉说。自2018年起,由于税务风波、艺人塌房、新冠疫情、降本增效等因素,影视项目数量锐减,行业迎来一场洗牌革新。我们有理由相信,比起“限薪令”所针对的头部演员而言,受影响最大的还是那些不常被我们看见的腰尾部演员。在漫长的等待中,他们或离开、或坚守、或迂回、或迷茫……
本刊记者近期对话了4位于2018年前后入行的演员。他们有的是科班出身,刚毕业就与王鹤棣、周也同演大制作,但在行业遇冷后陷入了迷茫;有的是半路出家,在“龙套”之路上摸爬滚打,意外做火了自媒体;有的是二次入行,为了演戏“曲线救国”转型幕后;还有的是“入行即巅峰”,从未来可期到频频受挫,再到明确方向,考研北大一鸣惊人。
他们有各自的幸运,也有各自的不得,也许不算是演员行业的“典型样本”,但从这些真实经历中,我们或得以窥见整个行业的变迁轨迹。
李普:科班出身“毕业即巅峰”?
“想坚持做演员,但还得留条后路”
4月23日晚,《战火中的青春》第一集开播,程嘉树(王鹤棣饰)与林华珺(周也饰)在清华北大的篮球友谊赛上初遇,一众青年正在球场上尽情挥洒着汗水,有同学匆匆赶来告知大家日军的动静。“出事了出事了,今天日军把虚弹演习变成实弹演习,在长辛店开枪开炮!”——这是演员李普在《战火中的青春》中的第一句台词。
《战火中的青春》拍摄于2019年,这也是李普从表演系毕业后,参与拍摄的第一部作品。在这部群像戏中,他饰演西南联大的莘莘学子之一,是王鹤棣、周也等人的同学。对一名新人来说,能在入行之初就作为联合主演参演大制作项目,实属幸运。但这个机会也并非偶然——科班出身的他,在大三时就签到了经纪公司,彼时正逢视频平台大力发展自制、定制剧的2018年,各平台都成立了演员经纪部,去各大院校招募新人演员。
李普与王鹤棣、周也一同出演《战火中的青春》。
签约公司后,李普先后接触了两个项目,但“运气不太好”,因为各种不可控因素,两个项目都没能顺利推进下去。直到遇见《战火中的青春》,李普才得以第一次进组拍摄。“拍摄历时123天,从北京到腾冲转场了9个城市……对于我而言很深刻,也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一段时光。”2019年底杀青时,他在微博如是写道。
这本应是他演艺事业的一个美好起点,但此后的路途并不如预想的那样顺坦。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发,不少影视项目的开发进程遇阻,行业的规模也开始缩水。同年4月回到北京后,公司提出与他“和平解约”。此后,只能“单打独斗”的李普陷入了一段迷茫期。
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李普很难找到合适的长剧项目。“没有那么多资源,得靠自己去争取,但我也不是很爱社交。”在这期间,他尝试过各种和演员相关的工作:加入话剧中心工作坊、拍广告、做特约演员、拍摄短片和微短剧、直播唱歌等。但总体收入微薄,得靠家里的帮助生活。他也感受到拍微短剧与长剧的差异:“拍微短剧的整个过程比较快,剧本、角色都比较简单,对演员来说,拍长剧学到的东西会更多。”
李普参演电视剧《底线》。
遗憾的是,代表作《战火中的青春》自2020年释出片花后,迟迟没有定档播出的消息,一压就是三年。“(播出了)也不能说会有多大的帮助,但起码会好一点。”直到2021年11月,李普与目前所属的经纪公司签约,此后在该公司的项目《底线》中饰演了一个单元角色。
2023年,李普暂未感受到行业的回暖。经纪公司目前还没有合适的项目,他还得自己找机会、往各个剧组投递资料、在空闲的时候充实自我:健身、看剧、直播……
也曾参与短剧《普普》。
“(这个行业)没有安全感。”随着年龄的增长,李普也开始考虑“多条腿走路”,“肯定还是想在演员这个行业坚持下去的,但还是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之前没这么想过,现在觉得有必要这么想。”
纪向宁:曾长达10个月没戏拍,今年以439分获北大考研第一
“在经历了打击和自我怀疑后,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今年2月,在“绝望的文盲”引发全网讨论时,有这样一条热搜,可能被你忽略了:“纪向宁考研成绩总分439分”。在相关微博的评论区里,有网友热评:“这个分数,放在整个考研界里,也是相当炸裂的”;也有一部分网友好奇:纪向宁是谁?
纪向宁是2017年入行的演员,在代表作《许你浮生若梦》中饰演男三号,男主朱一龙的弟弟。此外他还参演过《北京女子图鉴》《全职高手》等剧。
《许你浮生若梦》剧照
此次他以439的总分拿到北大艺术系考研的第一名,并非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在成为演员前,“学霸”纪向宁拿到过许多“第一名”:高考时,作为艺术特长生的他拿到了中国政法、大连理工、西北工业大学等几所重点高校的校考第一。最后,他选择了大连理工大学的日语专业。毕业后,他手握包括互联网大厂、政府机关、银行、日企在内的多个offer,还参加了时尚集团的校招,结果又拿了个全国第一。这一次,他选择了自己更喜欢的传媒行业,去了《时尚芭莎》的市场部工作。
某一年芭莎慈善夜现场,正在台下忙碌的纪向宁,看着星光熠熠的舞台,忽然心生感慨——在学生时代经常参与表演、主持工作的自己曾经也是镁光灯下的人,他始终有从艺的想法。
2017年,在一名熟人的引荐下,纪向宁很幸运地获得出演《许你浮生若梦》的机会,于是他毅然从《时尚芭莎》离职,甚至放弃了这份工作附带的北京户口。所幸一切发展得还算顺利,在另一位前辈的引荐下,他又陆续参演了《北京女子图鉴》《全职高手》两部大制作,虽然戏份并不吃重,但对一名刚入行的新人而言,这样的起点已不算低。
《全职高手》剧照
更幸运的是,《许你浮生若梦》很快在次年播出。彼时,该剧男主朱一龙正因网剧而声名大噪,在《许你浮生若梦》中饰演朱一龙弟弟的纪向宁也收获了不少粉丝和关注。自此,有不少网剧、网络大电影邀请纪向宁出演男一、男二,但他一律不接,觉得自己要“爱惜羽毛”,去刘天池表演工坊学习进修了一段时间。
如今提起来,纪向宁笑称当时的自己还是太年轻,对市场发展没有正确的预判,因此错失了很多机会——结束进修后,纪向宁才惊觉行业已发生巨变:影视项目锐减、网剧网络大电影成为潮流,2019年的整整前十个月,他陷入了“没戏拍”的状态。
在这期间,他深刻体会到了作为演员的被动,也尝到了人生中鲜有的挫败感。尤其是好几次遇到了很喜欢的项目,经过了数轮试戏筛选,“各方面都尽力了”,最后却在二选一、三选一的时候遗憾被刷,“对我这种比较要强的人来讲,是很难受的。”作品上线后,纪向宁还会不甘心地去看看,想知道“到底选了什么样的人?比我强在哪?”,也会较着劲地想,“如果是我演,也不会比这差。”
影视选角的标准往往依赖决策者的主观感受,个中微妙难以言表,一切只能化作简单的一句“别人比你更合适”。此外还有很多不可控性因素,比如在没戏拍的第九个月里,纪向宁曾经接触到某个超一线阵容的项目,试戏也顺利通过了,最终却卡在“出国签证”这道坎上。“这个角色需要去日本拍,我要办签证的时候正好赶上十一,大使馆放假,非常的不巧,就错过了这个角色。”
对于习惯掌控生活、向来稳拿各项第一的纪向宁而言,这种失控又无力的体验显得十分陌生,而或许正因这段低潮经历,也为其此后转型导演的决定埋下了种子。
2019年11月,纪向宁终于进组拍摄竖屏短剧《通灵妃》,在其中饰演男二号。他直言这个项目如果放在一年前,自己可能是不会接的。但考虑到生存与曝光,纪向宁决定尝试。所幸剧集上线后,播放量与反馈都很好,他也得以在疫情暴发的2020年继续拍摄《通灵妃第二季》,还有了一些参演综艺的机会。
在短剧《通灵妃》中饰演玉子墨。
经过几年的浮沉和积淀,纪向宁也更加明确自己想要追求的事业——电影。这两年,他主演了两部文艺片《采薇》和《追球的人》,讲述的都是底层小人物的故事。“这个是我未来想要去做的方向。我喜欢演小人物,未来的职业规划也想尝试导演、编剧,最近也在写剧本,也是关于小人物怎么去生存、怎么为自己的理想努力(的题材)。”
以前在学校排话剧时,纪向宁就很享受自编自导自演的过程。在他看来,自己执行力强又爱操心的个性“挺适合做导演的”。再加上此前做演员时长期处于被动的状态,在经历了打击和自我怀疑后,他更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做演员(总是)碰不到我想要的机会,遇到机会的时候,可能有的导演会凑合着拍了,那不如我自己试试(做导演)。”
和“做导演”一样,提升学历也是在纪向宁计划之内的事,只是还没找到契机去做。直到2022年3月23日——纪向宁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当时因为疫情有两三个月没拍戏的他,碰巧在微博上了解到了北大的电影专业,对此产生了兴趣。当晚,他去各个平台上搜集考研北大相关的信息,包括某年考研的英语和政治真题。就在做完那套题后的凌晨,他决定了:“我要去做”。
“从那一天开始到考研整整9个月的时间,不夸张地讲,我没有一天是不学习的。”在这期间,纪向宁还参与拍摄了两部戏,他白天拍摄,晚上学习。哪怕是最忙的那几天,也“至少要背十分钟单词”。
从决定了考研的那一刻起,纪向宁就抱着“一定做成”的决心,没想过“假如考不上”的退路。虽然没给自己设定必须拿第一的KPI,但他也特意搜了去年第一名的分数来激励自己。“我印象非常深,(去年的第一)是427分,我就把这个页面收藏在相册里,有时候觉得比较焦虑就会拿出来看一下,激励自己。”
纪向宁也终于得偿所愿,以439分喜提北大艺术系考研第一,还意外地冲上热搜,受到不少关注。但他也没被影响,表示接下来会更谨慎地考虑接戏,“在维持一定收入和曝光的前提下,更多的还是想把学术做扎实。”
李中贺:两次入行,亲历行业十年巨变
“赚到了钱才敢进圈,转了幕后才有戏演”
2018年,李中贺第二次进入影视行业。上一次入行是2011年,彼时刚从艺校毕业的他没考上理想的大学,带着“成为第二个王宝强”的影视梦,加入了北漂大军。
2010年,影视行业还存在着许多乱象。李中贺告诉记者,当时有一些“群头”(管理、组织群众演员的人)会“连哄带骗”地招募群演,把人带到剧组后提供吃住,但扣押他们的身份证、手机、不给他们劳务,独揽群演们的片酬。
李中贺也差点这样被骗,但还算运气好,他在途中及时察觉不对劲,“感觉不太靠谱,然后就赶紧下车跑了”。更走运的是,他还在朋友的介绍下,进了一个正规的剧组,做起了跟组演员,“算是进入这个行当了”。
进入剧组后,李中贺看到有很多群演都是像自己之前经历的那样“被骗来的”。所幸的是他作为跟组演员,算“剧组的自己人”,能够拿到稳定的工资。“就是什么活都干”李中贺向记者这样介绍跟组演员的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担任群演、管理群演,如果碰到合适的小角色,还能在镜头前说上几句台词。
2013年时,李中贺决定转行。“那时候自己有点看不惯很多东西,就觉得是不是应该换一个行业?”于是他转行做销售、开厂,慢慢攒下积蓄后,他又在五年后选择再次回到影视圈。“换一个行业之后发现,每个行业都那样。”不如忠于热爱,“除了拍戏,我没有快乐的时候。”他在最近的一条微博中这样写道。
再一次入行时,他通过之前在圈里认识的朋友进入到一个杭州的剧组,本来是继续做跟组演员,但因为剧组正缺人手,科班出身的他顺势担任了演员副导演的职位,负责管理、引导演员。一年之后,他又成为执行导演,工作内容升级成“服装化妆道具都要管,还要帮演员排戏、喊‘Action’”。不在剧组工作的空当期,他还会去横店跑跑龙套——他的微博简介里至今写着:“梦想是做一个老戏骨”。
李中贺担任演员副导演。
在他看来,自己转行幕后不失为一种“曲线救国”的方式,“想靠做演员吃饱是很困难的,幕后毕竟会吃得饱一点。”而无论是台前还是幕后,在影视行业的收入都和他之前从事的零售行业“没法比”。“我之所以敢回这个圈,是因为我在义乌做生意赚到钱了,而且又热爱这个事情。说实话,你如果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的话,在这个圈挺难生存的。”
两次入行的李中贺,能够明显感受到行业正在发生变化。“刚入这行的时候都是拍电视剧,后来(网络视频)平台起来了,大家都不看电视了,开始做网剧、网大,戏是多了不少,但钱少了。”
近几年,微短剧因成本低、回本快、风险小而大量崛起,成为资本瞄准的下一个“香饽饽”。但这样的环境对底层演员而言却是极不友好的,最直接的原因是,大部分演员的酬劳都是按日结算。“一个短剧15天就拍完了,然后又闲一两个月。”李中贺向记者透露,2010年左右他刚入行时,群演的酬劳大概在80元/天,十几年过去后,现在的价格也只有120元/天左右。
尽管报酬低廉,但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前赴后继地涌入这个行业。李中贺认为,造成演员们生存艰难的另一原因是表演这个行当的门槛太低,“表演这个东西好像什么人都可以来,唱歌的也来演戏,跳舞的也来演戏,说相声也来演戏,网红也过来当演员,好像各个行业里有流量的人都能来演戏,真正的演员还哪有机会演戏呢?”
奔波于片场的李中贺。
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李中贺已经在家歇了一个多月没进组。原本上个月有一个项目要开机,但“临时黄掉了”,“这种事太常见了。”不过他无疑是幸运的,依靠多年在圈内积累下的资源,在行业遇冷的这几年,他仍然每年都有项目做。且作为执行导演,李中贺总能在戏里给自己安排一个小角色,哪怕只露脸几秒钟。
采访的最后,记者问他,如果当年没有转行幕后,如今是否还能有戏可演?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一定不能。”
邵逸凡:咨询公司转行跑龙套,意外做火自媒体
“演戏是一个需要靠别人实现的梦想,别为难自己”
邵逸凡毕业于常青藤名校,后进入普华永道咨询公司工作。2018年,梦想“不上班”的她降薪转行,成为一名龙套演员。入行五年来,她在许多我们耳熟能详的剧集中露过脸:《人生之路》中的保姆丫丫、《你是我的荣耀》里男主角于途的同事、《安家》里的一名房产中介……
《人生之路》里饰演保姆丫丫。
邵逸凡做演员的这五年里,工作情况最好的是2020年,她一共参演了20多个大制作项目,在其中饰演的角色大多有名有姓,片酬也达到了职业生涯的“最高点”——直到3年后的如今还未上涨。
她向记者分析2020年她能接到这么多戏的原因:一是当时很多戏都会跑到江浙沪来拍,常驻上海的她因而有了更多机会;另一方面,2021年是建党百年,不少主旋律项目在2020年扎堆筹拍,而她恰好“长了张公务员的脸”,因此吃到了一点红利。
《追光者》里饰演宣宣。
但这种看似回暖的现象只是暂时的。她很快说道:“其实从2018年开始,行业就是在慢慢变差,今年是最差的,我到现在就只演了一个角色,拍了3天。”也许是因为此前从事咨询行业,在记者抛出问题后,邵逸凡非常有条理地归纳出行业遇冷背后的逻辑——影视项目从制作到播出的过程中,不确定性越来越强。
造成不确定性的因素,首先是新冠疫情。动辄上百号人的剧组,如果出现需要全体停工隔离14天的情况,那将产生一笔极大的开支。去年初,她就曾在某个剧组经历过“200多号演员集体等待开戏,拍摄基地所在区出现疑似病例的消息,导演一声令下,所有人四处奔逃”的魔幻时刻。“剧组非常害怕把我关在那儿,因为他们得负责(包吃住)。”
2023年,疫情形势已经好转,但影视行业的春天似乎尚未到来,甚至还有不少头部大剧搁置开机的消息传来。邵逸凡认为,这是由于“决策都有滞后性”,“比如今年开拍的戏是需要去年立项的”。去年虽然疫情防控形势严峻,但有些项目已经完成立项、拿到投资,因此她还有戏可拍,体感上反倒是今年的行业更冷淡。
此外,还有些已完成拍摄制作的剧集会因为艺人塌房、题材敏感等问题而迟迟无法播出,剧集被积压也会极大程度地影响投资策略。
影视项目少了,接不到戏的演员们经历了不同程度的“资源降级”。专业的影视演员走进“沉浸式剧场”;以前只演长剧的知名艺人开始走向微短剧;而更多的腰尾部演员则涌向了“小程序剧”。“我给你看一下小程序剧是什么样的,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不拍了。”说到这里,邵逸凡给记者发来了一个“小程序剧”的片花,画风类似垃圾网站里的擦边广告。
除了内容低级辣眼,拍该类剧的酬劳也低得可怜。据邵逸凡透露,“小程序剧”的制作周期是“五六天拍100集、一天拍20个小时”,但演员一天的收入只有几百块。而据媒体报道,单部小程序剧在平台的日收入可以超过千万。目前,这个赛道也在面临整改——4月15日至16日,快手、抖音、微信接连发布对小程序短剧的规范治理公告,近2500个微短剧小程序经处置下架。
“资源降级”还体现在,哪怕是一些不起眼的角色,也会有激烈的竞争。从业5年来,邵逸凡有过无数“临门一脚被换掉”的经历:“一开始试镜的时候定了你,然后进组前突然被资方空降的人顶掉了,这种事经常发生。”
2018年,她“临门一脚被换掉”的是一个有着两三百场戏的大角色;但近两年,这种事会发生在一个只有十几场戏的、稍微(比龙套)重要一点点的角色上。“连这么点戏的角色都有人来动用关系跟你抢,就说明这个市场真的很难。”她说。
在这场行业大洗牌中,邵逸凡幸运地找到了一个能让她维持生计的抓手——自媒体。有趣的是,她尝试做自媒体的初心,其实还是为了接戏。2021年底,邵逸凡在参演一条微短片的时候发现,主演并非专业演员,而是一位博主——甚至不是颜值博主,而是留学类博主。
同样有留学经历的邵逸凡从那时起意识到“得开始做(自媒体)了”,因为拥有流量会对接戏有帮助。2021年8月,她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第一条视频,粉丝量稳步增长。去年上海疫情防控期间,邵逸凡在居家隔离时录制的某条视频引发了许多人的共情和关注,自媒体账号意外地火了起来。此后,她开始陆续接到商单,收入甚至比拍戏时更高一些。
“如果我没有这么幸运,我现在会在干吗呢?”邵逸凡深知,这个行业还有大把的演员面临着生存难题。“我的梦想就是‘不上班’,所以比起那些坚定不移要干演员的人来说,我没有他们痛苦。”
当然如果有机会,邵逸凡还是很想演戏的,毕竟那是她喜欢的事,而且这几年积累下来的拍戏经验,也让她的表演越来越自然、能够得到导演认可。“‘有机会还是会演戏’这个描述很准确,如果没机会就不演了,也没事。”
采访的最后,她给出了一段“人间清醒”的发言:“这句话我常说,演戏跟别的事不一样——弹琴可以自己练,写作可以自己写,但演戏,没人雇我就没法演,它是一个需要靠别人实现的梦想。我觉得没有必要为难自己,还是得先找到吃饭的方法,对吧?”
采写:南都记者 朱雯怡
图片:受访方提供
编辑:郑若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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