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下午1点30分许，距离“TFBOYS十年之约演唱会”开票还有二十多分钟，小迪（化名）再次收到了好友小曾（化名）的微信：“你换另外一种方式。”对方发来一张二维码图片，“你在开票前两秒，用大麦扫这个二维码，就会直接出来付款页面，这样能快一秒。”

小迪立刻打开大麦，按照对方说的步骤试着扫码，但意外的是，跳转出的页面上仅有一行冰冷的文字：“页面跳转非法，请通过正常路径打开哦。”正当小迪疑惑不解时，她突然发现，原本收藏在“我的想看”那一栏的“TFBOYS十年之约演唱会”链接消失了。她感到不太对劲，迅速打开首页搜索栏，毫不犹豫地点击“热搜榜”首位“TFBOYS”，但出现的结果却是“小二繁忙，稍后重试”——她才反应过来，售票平台的系统已经崩溃在即。小迪开始不停地给小曾发微信：“怎么回事？”“根本进不去”“大麦现在就已经崩了吗？”但并未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复，她的情绪陷入焦灼。

早在这场演唱会尚未官宣的7月初，小迪就答应了要帮小曾抢票。为了这一场“硬仗”，她们提前做足攻略，在社交平台上浏览了不少相关视频、预选好980元的票档，因为这一档位的票数会相对多、填好观演人信息及收货地址，并确认了诸多抢票的细节，比如要在读秒到1秒的时候就点击购买按钮、在开票前20秒不能刷新页面、用某个APP提前测试好家或公司里的网速……

粉丝提前做足攻略，预选好980元的票档，因为这一档位的票数会相对多。

当然，小曾有做多手准备。除了小迪之外，她还找了5个朋友抢票。这些朋友中有人用的是苹果手机，有人用的是安卓手机。小曾根据网上攻略与自身经验，为每个朋友的不同设备都制订了不一样的抢票方案——小迪刚才收到的“扫二维码进入付款页面”就是经过几次迭代后的最新版本。

令人崩溃的抢票页面。

但显然，无论哪一种方案此时都没了执行空间——“TFBOYS十年之约演唱会”的页面根本打不开，小迪只能不断地刷新。不知过了多久，手机上终于出现了熟悉的抢票页面，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紧紧盯着倒计时读秒，按照小曾交代的“到1秒就点”原计划执行——但最终，她还是失败了。经历了几次卡顿后，付款页面出现，小迪对右下角的“提交订单”一阵猛点，但仍然无法跳转付款。很快，页面显示票已售罄，“缺货登记”四个字宣告了这场抢票大战的结束，全程历时不到半分钟。

当小迪将这段过程转述给小曾后，对方终于回复了一句：“我们都是这样”。正当她失望时，小曾那边传来了一个“峰回路转”的消息——原来小曾之前还找过一位黄牛代抢，虽然“没抱太大希望”，但对方成功帮她刷到了一张806元的看台票。小曾告诉记者，代抢的费用会随着票价档位逐步递增，806这个票档的代抢费是3500，“已经算是比较合理的了”。

与小曾有着相似经历的粉丝并非少数。另一名粉丝亮亮（化名）告诉南都记者，她一共找了19位朋友在7月24日这天帮她抢票，她说原本自己能找更多，但听说“找20人以上抢（系统）可能会卡”。但最终，她与这19位朋友还是没抢到票。

在开票三天前，亮亮为了增加抢票成功率，向一个黄牛“订票”，并转给对方3500的代抢费——这是该黄牛开出的“随机看台”代抢费用。据亮亮介绍，这位黄牛是她线下追星时认识，黄牛会负责对接第三方团队，提供代抢服务，代抢团队可能包括人工和机器。透过这位黄牛平时发的朋友圈内容，亮亮感到他与自己的粉籍属性并不冲突，且该黄牛关于代抢的描述详尽、能做到每个流程全程跟进、没抢到会及时退款，因此亮亮选择信任他。

提及3500的代抢费，亮亮评价：“以现在的行情来讲，是相对来说比较划算的”。她向记者透露，二次开票（31日）的代抢价格在5000以上。

几天后，小曾收到了这位黄牛发来的消息，对方提醒她将微信的“通过手机号搜索添加好友”功能关闭。据该黄牛称，在他将客户的地址、手机号等个人信息转发给代抢人员以让其修改寄票地址后，某些代抢会私下通过手机号联系客户，以“退票”威胁对方，“坐地起价”让其加价转账。

而“强实名”后，黄牛圈也开始进入“内卷”。胖丁（化名）告诉南都记者，此前追星的她陆续加过一些黄牛，“强实名”实施后，她观察到黄牛圈也有了“门槛”，不再是众黄牛分“大锅饭”，而是变为少数有背景有资源有关系的黄牛手握门票，还有一些黄牛也需要花钱“代抢”，运用插件抢票，托人搞票等，过程变得繁琐。于是演唱会黄牛价格也变得空前之高，甚至有相熟的黄牛直接奉劝胖丁，“现在太贵了，你别买了”。

而另外一些粉丝遇到的情况则印证着亮亮对3500元代抢费“还比较划算”的评价，一位TFBOYS十年老粉告诉南都记者，她从黄牛那里了解到开票前的代抢费用就已十分夸张，前排票价代抢费用开到5000-6800元左右，“越贵的票价，代抢费用也就越高”。但这个价格，在售票结束后似乎“相形见绌”，“之后就要通过关系拿票，前排票价变为了17000元”。另一位TFBOYS粉丝旺仔牛奶（化名）持续联系着黄牛，第一轮售票结束那几天，她遇到的黄牛的报价也趋同于18000元-20000元不等，包含帮助粉丝录入信息以保证可以进场。但是，随着二次开票与演唱会临近，门票开始稀缺，票价也水涨船高起来，截至本刊发稿，旺财牛奶了解到的票价为原价580元门票黄牛价6500元，806元门票黄牛价9000元，从980元一档开始，黄牛价破万，内场票价23000元，第四排已高达74000元。

而粉丝觉得代抢费用还算合理的另一个原因是，“直接买邀请名额可能得上万”，所谓的“邀请函”“邀请名额”指的是主办方邀请的品牌方或媒体，有黄牛会专门出售这样的名额，直接录入买票人的个人身份信息让其入场。亮亮提到，有黄牛会用随机路人的身份信息抢票，再溢价3000-5000元转售给别人。由于本场演唱会官方称会采取“强实名”措施，需要人脸识别才能入场，因此这类转售票会有无法入场的风险，但也许多粉丝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花高价收票，“其实说不定只要闹一闹，就能进去”。

亮亮所说的情况确有其事。在短视频平台上就曾有用户发布相关视频，内容是在上海某场演唱会检票入口处，一名观众因人脸识别无法通过而与工作人员高声辩论。该名用户在视频介绍中写道：“最后还是让她进去了”。事实上，即便是已采用“强实名”验票的演唱会场次，在执行过程中仍然会有个别“漏网之鱼”。有观众向记者透露，自己收到别人转赠的演唱会门票后借用了购票人的身份证入场，但在人脸识别那一关被卡后，工作人员让她当场背身份证号，虽然她背错了，但最终工作人员仍然让其入场观演。

亮亮告诉记者，不少购买黄牛票的粉丝为钻“强实名”的空子，会在入场时选择走人工通道核验，而这必然会造成入场秩序的拥堵混乱。“其实大家要的效果就是混乱，这样他就会直接放你进去，不核验强实名，二是粉丝应援的灯牌、电池也不会被查出来。”

有演出场馆工作人员告诉南都记者，在实际操作上，目前许多演出场馆的实名验票技术还没有跟上，比如没有刷身份证或人脸识别的机器，仍然是检纸质票入场；或核验速度较慢，容易造成入场拥堵等情况，这都为“强实名”的完全落实带来阻碍，“现在（强实名）才实施半年，（验票技术）也只能慢慢普及了。”另外，纸质票的存在也容易让“强实名”流于表面，记者曾亲历南京某场演唱会发现，虽然售票平台上显示该场演出“入场观众须同时持有观演人身份证件和纸质门票”，但实际检票时，工作人员称只需拿纸质票即可。与此同时，场馆周围有不少黄牛拿着一沓门票游走，见人就问“要票吗？”

此次同样采取“强实名”的“TFBOYS十年之约演唱会”也有纸质门票。亮亮在接受采访时向记者表示，目前她还没收到门票。她透露，代抢票可能会来不及修改邮寄地址，因此会先统一发到黄牛手上，等其8月5日到了西安后，黄牛再将票闪送给她。这些花了高额代抢费的粉丝们是否都能在8月6日顺利入场，共赴这次“十年之约”？目前还是未知数。

采写：南都记者 朱雯怡 傅圆媛

编辑：彭思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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