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叶大鹰执导,张国荣、梅婷主演的影片《红色恋人》,宣布将于9月12日在全国艺联专线重映。今年是张国荣逝世20周年,重映当日也是张国荣的生日,对张国荣粉丝而言,是个意义重大的日子。本次重映的版本是以胶片版本转至数字版本,依然保留着在大银幕上所呈现的胶片质感,在技术升级之余没有遗失经典的味道。
《红色恋人》以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租界为背景,从一个美国人的视角,见证了男女主角靳(张国荣 饰)和秋(梅婷 饰)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一段浪漫又凄美的红色之恋。本片于1998年首次上映,距今25年。影片在1998年中国电影金鸡奖获得五项提名和一项大奖,并于开罗国际电影节获得评委会大奖,还是演员梅婷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对此,梅婷表示与张国荣搭戏的电影《红色恋人》是她心头永远难舍的一部,在电影拍摄期间,张国荣经常会想办法帮梅婷入戏。
在这个如此有纪念性的日子来临前夕,南都记者采访到了在广州参与点映路演的叶大鹰导演。9月1日《红色恋人》广州路演期间,当天虽然广州遇上台风天气,但现场座无虚席,不少观众东莞、珠海等地远道而来,只为一睹张国荣的银幕风采,听听导演回忆电影拍摄的点滴往事。以下是叶大鹰导演的采访全文。
最开始想找尊龙
但张国荣给了最好的创作可能
南都:请问你之前有没有参加过类似的重映活动?
叶大鹰:没有,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重映,我真的非常意外《红色恋人》能够重新上映。首先感谢全国的影迷,无论是对《红色恋人》也好,还是对张国荣也好,正是这些热爱聚成了电影重映的基础。当然还要感谢在这个过程中的一些友人对我的帮助,才促成这件事情。
我昨天晚上再次在大银幕上看到《红色恋人》,这也是在广州放映的第一场。实际上,北京的全国点映好像还没开始呢。比较遗憾的是,我中途正在跟进工作,没有全程看完电影。后来我进去看了后半场电影,结果把自己看哭了,我惊讶于自己还拍过这么好的电影。
南都:你这次回看会有一些新的感受吗?
叶大鹰:我自己空档了这么多年,再次回看自己的作品真的无限感慨。电影一呈现在大银幕上,是那么的高清,画面那么漂亮。要知道,过去的电影画面没有这么大。25年前拍戏的情景一下子就映入眼帘。
南都:你曾经提到过《红色恋人》,当初的男主角本身就想找比较“港台范”的,出于什么原因呢?
叶大鹰:我理论上是希望靳这个角色有西方教育背景。我们早期有许多共产党员有过留法、留日等海外留学经历的。他们当中有很多党员拥有洋学历,这是第一个因素。
第二点,早期共产党员他们大多数出生在有钱人的家庭,他们非常理性地选择了自己的信仰,而不是出于自己的家人死于战场而为亲人报仇的心理。当然,革命队伍当中,大家凝聚在一起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在《红色恋人》里的靳,我刻画的就是这么一个有留洋背景,自我意识很强烈,很理性地自主加入共产党的人物形象。
南都:你之前提过进这个角色其实另有其人,最初是想找哪位演员?
叶大鹰:一开始我们在写剧本的时候,想象中的靳一直是尊龙,张国荣在争取靳这个角色前是知道的。后来我到了香港,经纪人跟我说:“你应该先见一个人,然后再去想你那些事儿。”于是我就去了,后来一见,那人原来是张国荣。我并不是“荣迷”,我对张国荣的过去也不是特别了解,我只知道他在香港是一个很有名的艺人,是一个明星。当时那个时代,也不像现在资讯那么发达,我对张国荣只有一个非常模糊的印象,我对当红明星没有概念。
再加上那会儿我才不到40岁,对明星在香港电影中的市场作用不像今天这么了解。那时候并不知道选择用一个明星会对电影产生怎样的影响和效益,更不会想到今天由于这么多的人喜欢张国荣,大家凝聚的力量使得这部电影又重新获得关注。不仅仅是张国荣的粉丝群体,还有热爱电影的人,这部电影跟我们后来的电影有很多的不同,有着非常独特的视角。张国荣当时并不了解我们革命历史中先烈们的一些故事。所以,我们当时就给他讲瞿秋白等先烈,包括《红岩》这类故事。我猜想他一定是做了挺多的功课,他看完我推荐的作品后,比方说赵丹主演《烈火中永生》,还有前面提到的瞿秋白等等这些关于革命先烈的作品。他对靳这个角色拿捏得特别准。他一上来演戏,那个范儿“啪”就带出来,这个革命者可不是说演就能演得出来的,他有自己的理解。
南都:之前写剧本的时候主演想的是尊龙,但最终敲定了张国荣之后,有没有重构电影上的一些情节?
叶大鹰:没有,我们这个剧本写得很结实,江奇涛编剧非常棒,当年《红樱桃》我们也是一起合作完成的。实际上,我们合作的契机是拍摄《红樱桃》时的采访,大家聊着无数先辈们的故事,我们听烈士的后代讲他们父母的爱情故事,我们都听得激动不行。所以我们创作的初衷就诞生了,《红色恋人》确实有着一个无比幸运的创作过程。有了张国荣的出现,他冥冥之中会呈现给你一个最好的创作可能,这个我非常感恩。
“主旋律电影”是后来的概念
评价标准还是要与电影内容有关
南都:《红色恋人》似乎不是当下意义的“主旋律电影”对吧?
叶大鹰:“主旋律电影”是一个后来的概念。当时不管这类(革命题材)叫“主旋律电影”,可能最初的时候有人把《红色恋人》往这种电影上归类,我的创作还是围绕人物来转的。在这个历史当中,你要是对革命先烈感兴趣,你会非常敬仰他们。对于他们的信仰,对他们的忠诚,包括他们的爱情,我对他们就有着非常痛心的、切肤的感动。这种感动是含着眼泪的,所以有人问我说:“电影的镜头里面怎么老是在下雨?”我就说,“那是我在哭。”
南都:你接受现在的观众称《红色恋人》为“主旋律电影”吗?
叶大鹰:我觉得这种称谓有点简单化了。不过这些评价标准还是要与电影内容有关,电影跟电影之间的差异很大。但是我也想跟所有的影迷们提出,没看过《红色恋人》真的非常遗憾,你们会遗漏一部在中国电影史中重要的作品,因为它太独特了。它无论是作为“主旋律电影”,还是不作为“主旋律电影”,它无论是作为爱情电影,还是作为别的类型片,都是非常独特的。
南都:你刚才也反复提到了《红樱桃》,你是烈士后代,但无论是《红樱桃》还是《红色恋人》,都并非是一个很传统的革命电影,你有没有哪些独特的用意?
叶大鹰:我没有故意独特。我觉得后来的“主旋律电影”里,承担了很多的文化传承,它们肩负着使命。所以后来的“主旋律电影”会聚焦到革命当中比较宏大的事件。其次,“主旋律电影”已经变成了一种固定的类型片,拥有庞大的电影市场。所以但凡咱们国家的重大节日或者庆典,都需要这类电影鼓舞人心。我认为他们的出发点是对的。
不同于那会儿的《红樱桃》《红色恋人》,包括我后来拍的《天安门》,我对那个时候的个体感兴趣,被某个人物感动了,才打算用电影的形式表现出来,创作动机非常不一样。我更没想到的是,这部电影过了25年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看完如此激动,昨天有个老同志跟我嚷着说他看第五遍了,一定要跟我合影,我特别感动。我觉得碰到这样的人,你知道这个感动不是因为人家对你热情,而是因为他们理解你的作品。我的作品被理解了以后,让我觉得挺自豪的。
有权利评价电影的就是观众
观众的评价是最简单直接的
南都:20世纪90年代内地和香港的电影工业差异还是很大的,第一次和香港演员合作有没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或者过程中有没有一些地方需要磨合?
叶大鹰:我们一开始肯定会有一些担心。不光是香港演员,包括海外的演员,我们都会事先考虑合不合适。结果发现,我和演员们对人物的理解非常一致,如果他们不明白,我就把一些历史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告诉他们要读哪些书,看哪些人的故事。他们看完以后,回馈给我的又是那么恰如其分,我觉得创作里头这种合作的默契真是无形的。
南都:当时调动这么多中外演员,有没有遇到什么波折的事情?
叶大鹰:其实他们跟我们没太大差别,中外演员合作起来都是一样的。那个时代我们崇尚的很多作品都是工农兵形象,这些形象都是特别不怕死、不怕苦的。我想打破一个刻板印象,尝试塑造一个文雅的知识分子革命者。早期的革命者在形象类型上就有很大的不同,正好张国荣的气质跟这个角色很适配,张国荣本身呈现出的就是外柔内刚的气质。在生活里他就是这样,刚巧我们写的这个角色又正好是这样的一个文人雅士。我老说电影里头的一句台词“如果我不能选择骄傲地活着,那我宁愿选择死”,这句话正好映照了张国荣先生本人的一生。无论是张国荣还是靳,都要求内心的完美,这是演员和角色的融合和共性。
南都:你会比其他导演更了解这段历史。那你觉得现在的这类作品有哪些地方不足,有哪些作品让你眼前一亮呢?
叶大鹰:就“主旋律电影”来讲,电影导演、编剧、电影的从业人员等等,每个人对电影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每个人心中喜欢的类型,所崇尚的精神都是不同的。全世界有很多非常棒的电影,大家看的时候会特别陶醉,特别欣赏,这些喜爱会在创作当中潜移默化地影响我。我们不能把创作的东西一概而论,无论是“主旋律”还是其他类型的片子,这个跟导演所欣赏的美学风格、镜头运用、叙事方法息息相关。所以我不会以我自己的喜好去要求别人、评价别人。其实有权利评价电影的就是观众,观众的评价是最简单直接的,无论是电影的市场反馈或者评分都有很直观的数据。
南都:你未来有没有一些新的作品要上映?
叶大鹰:我们现在正在筹备“红色三部曲”的第三部,从去年开始策划到现在,剧本已经审查完成,正在筹划当中。
采写:南都记者 刘益帆 实习生 冯钰炫
编辑:刘芳
更多报道请看专题:粤电影 粤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