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立冬。生命有如四季，孩童是春天，一切都是新的，壮年是夏天，热烈漫长，走入暮年的秋冬，亦是生命不可回避的部分。在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神经重症监护室，黄贤键医生见过很多生命的来来去去。他说，每次面对危重症患者家属的目光，他们都很难受，他们需要去充当心理治疗师，让患者家属渡过难关。本期《略知二事》，由黄贤键来讲述他的故事。

讲述人：深圳市第二人民医院神经重症监护室主任 黄贤键

从医20多年，尽我所能，挽救患者生命，让患者得到更好预后，是我的奋斗目标。

我工作的科室，面临的都是急危重症患者。有些是因为车祸、高处坠落等意外损伤的患者，有些是严重的脑出血患者，脑肿瘤患者，还有些严重颅内感染的患者……他们常常从外院转来，奄奄一息，家属很痛苦很无助，我们的目标就是挽救他们的生命。

从医以来，除了坐飞机，我的手机就没有关过机，半夜也经常接到电话，可能是本院有紧急抢救，也可能是外院找我去会诊。我记得有一次，我刚做完一台手术，就接到电话，说有个4岁孩子在家里摔倒，导致硬膜外血肿，出现了脑疝，瞳孔都变大了。

我一接到电话，立马通知急诊做准备，同时通知手术室做好准备，自己也赶紧去急诊。

经过前期准备，这个孩子从下车到急诊，送到手术室，整个过程只花了7分钟。孩子到了之后，我们分头行事，我这边负责操刀，还有麻醉医生负责麻醉，同时安排其他医生去跟家属谈话签字，一分钟都不耽误，2个小时之后，孩子手术做完，术后瞳孔就缩小了，脑疝解除，只剩下一点肢体功能障碍，经过一两个月的康复，孩子恢复得很好。

我们常常遇到孩子意外受伤导致脑出血的情况，当时小孩的家长担心，手术后孩子好转，家长非常感谢我们。我还记得，我去病房看这个孩子，看着他缓缓走过来，我把他抱起来，感觉这么年轻的生命，遭受了这么大的创伤，能够重获新生，非常感动。家长后来还给我们写信，送锦旗，非常感谢我们在危及的时候，抢救了孩子的生命。

但我们经常遇到比这还复杂、危急的患者。有一次遇到一个患者，他在工地工作，摔倒后钢筋从眼眉中间插入脑袋十几公分，经过抢救，患者活了下来，但有一边肢体功能受到影响。也常常遇到外卖小哥车祸，情况危重，抢救后仍然是长期残疾，或者成植物人，甚至没法抢救过来。

很多外卖小哥为了生计，超速、违章，路上遇到一个颠簸，或者交通意外，自己出现危险，或者把别人给撞了，这种情况常常遇到。真的希望外卖小哥能够注意，戴好头盔，遵守交通规则，也希望大家在等外卖的时候，不要催，外卖平台也不要把时间卡那么死。

我们还接诊过好几个，中学生为了中考锻炼身体，在家拉单杠，结果摔下来，脑部受伤，虽然都救过来了，预后也不错，但也影响了他们的学业。所以呼吁大家，平时一定要注意安全，避免意外受伤。

有时候我们面对危重患者的家属的目光，也很难受，他们都是充满了渴望，充满了期望，想患者在我们救治之下逐步恢复健康，恢复社会能力，但是有时候我们还是没办法，要跟他们讲实话。

他们有时候只愿意听一些好的，我们只能反复讲，让他们慢慢接受事实，接受事实后，去安排各种事情。这些变故都是很突然，所有人不可能一下接受，我们医生要充当心理治疗师的角色，和家属讲怎么治疗，还要面临什么困难，可能要面临什么变化，我们能做的事情是什么，最终会发生什么情况，家属就要慢慢去处理，一步步安抚，让他们最终能接受结局。

无法挽救患者的生命，我们也痛苦，但是我也常常跟年轻医生说，“我们是医生，我们是救命的，但是我们也不是无所不能。”我们大部分时候，是在缓解患者的病痛，但是治愈，那是小部分可能。我们尽我们毕生所学去付出，去挽救生命，就对得起这个职业。

我们科室都是处理危重症患者，平时满负荷运作，在节假日的时候，还会收治更多患者。时间代表生命，我们救治的时间其实非常紧，只要一来患者，就要调动所有人力物力，所以每天都很紧绷。如果长期在压力下工作，血压会高，会失眠，会压力肥胖，所以我们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调解方式。有的人通过运动缓解，或者听音乐、看电影，和朋友聊聊天舒缓，只要找到自己合适的，能够有一段时间脱离工作环境，改变一下心情，这是对个人心态有比较好的帮助。

做医生，意味着要终身保持成长，必须要付出，要不懈努力才能有进步。对于年轻医生来说，在他们的成长的过程中，可能会觉得比较累比较苦，我鼓励他们，把病人当成亲人去管理，才能学会各种技术，不断更新知识，怀着一颗上进的心，帮助更多的患者，用这样的心态去面对工作生活的挑战。

因为工作的关系，在家庭上，我也帮不上太多。从医这么多年，我很感谢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家里的两个孩子看到我工作情况，不太愿意学医。我就跟他们说，只要以后能为社会作出贡献，无论做什么工作都可以，医生只是其中一个职业，是为了人类健康付出努力，如果做其他职业，能够贡献自己的力量帮助别人，我也支持他们去做。

对于我自己，我觉得医学是充满未知的领域，很多时候用尽全力付出，可能不会得到相应的收获，只有不断更新，不断进步，才能让自己掌握更多的技能，帮助更多的人。这份职业可以帮到人，每天都很充实，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职业，无悔当年的选择。

统筹：南都记者 李榕 

采写：南都记者 李榕  摄影：南都记者 霍健斌

通讯员：帅菲斐 王璐鑫 吴文妍

编辑：李榕

本文作者

霍健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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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都市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