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6日下午两点,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至少宇宙依然丰盈——无界文学奖颁奖暨无界漫游年度飞越礼”以新鲜自由的方式轻盈呈现。
据本次活动总策划,《收获》App运营总监、作家走走介绍:整场活动节奏,全部交给“以一己之力拉高中文说唱门槛”的说唱艺术家小老虎把控,无论是freestyle开场即报完所有得奖篇目,还是与作家艺术家们“眼睛看着眼睛,分享一些故事”,都力求能让观众体会到即兴的诗意与肆意。
说唱艺术家小老虎freestyle开场即报完所有得奖篇目。
我界:“成为更好的自己”
活动共分四章:第一章“我界”,探讨如何成为更好的自己,如何更好地成为自己。更好的自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打破认知边界,打破他人眼中期待,更加了解自己,找到自己长处,并用所长创造价值。
第一组嘉宾对谈。
第一组上台嘉宾皆为女性,分别是入画散文奖二等奖作者叶浅韵、三等奖作者冯秋子、以及三等奖漫游者王亚彬。
著名舞蹈艺术家王亚彬。
王亚彬是著名舞蹈艺术家,主演过根据毕飞宇小说《青衣》改编的舞剧,女主人公最后疯魔了。也许是联想到娜塔莉·波特曼主演的《黑天鹅》,女主角也是这个下场,小老虎抛出的问题尖锐:当今社会,从事艺术的女性想要出头难不难?女性成为顶尖艺术家的道路,危险吗?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的舞蹈作品里,“身体”有“性别”吗?
王亚彬结合自身演艺经历,辩明了性别不该阻滞角色表达。“当人们看到了舞台之上的一个形象疯了时,也许是从社会意义的层面上做出判断的,我不认为筱燕秋是一个疯子,我非常喜爱这一角色,并且我深爱着我在舞剧创作中的其他女性角色,我的肢体语言应当成为这些作品形象与世界之间的临界点,我透过肢体语言的编排和创作,将这些形象从我的精神世界和我的身体当中释放出来,让她们走进现实的世界。也许,这一点在世俗观点看来是疯狂的。人的身体有性别之分,但一样充满了非常强烈的体验生命的渴望。我是女性,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我有我的立场,我有我的出发点,我有我的处世方式,我也在不断提醒着自己——性别并不能阻碍我感受世界。”
散文家冯秋子。
散文家冯秋子回答的问题则是:艺术可以最终超越“性别”的限制吗?“现在你家里有没有一间完全属于自己读书、写文章的书房?伍尔夫当年提的要求是房间,其实是要求经济自由;亦舒提出要么有很多很多钱,要么有很多很多爱。今天女性想获得最大程度的自由,需要什么?”
冯秋子认为女子应该有心灵的自由,有尊严、有理性、有思考,心里能够有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覆灭的阳光。伍尔夫所说的书房也许自己早就拥有,“写作是物理的和心灵的劳动,只要我有写作的渴求,任何情况下我都可以写作。”
作家叶浅韵。
写下《赘物记》,直面女性生理困扰的叶浅韵则谈到在成长过程中,自己是怎样适应“女性”这个角色的。身为作家,她是否乐意接受女作家这个“女”字的前缀?女性创作者是否应该通过某种方式来面对和克服性别相关的障碍,比如,有必要活在别人的或社会的眼光里吗?
叶浅韵诚恳地表示自己以前听到“女”字前缀会开心,可如今再听这个前缀会厌恶,这与自己从小的成长经历有关。“我小时候问过我奶奶很多问题,有两个问题一直记得,其中一个是我从哪里来,我奶奶告诉我,我是从四平村前的大河里发洪水时捞来的,我信了。另一个是我长大了会变成男的还是女的,我奶奶说我会变成妈妈的样子,我就很难过,因为我想变成我爸爸的样子,宽厚、幽默、大方。这一路上走来,我认为自己不是在适应女性的角色,而是认可这自然而然的一种存在。因为这是一种毫无选择的生命状态,从出生开始,就要在女儿妻子母亲、同学同事同伴之间过渡和切换,性别更多是一种生存的处境。从我奶奶的三寸金莲只能在锅边转开始,到我妈妈有了一双天足能走出大山,到了我这里,终于可以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我为时代的不断进步而高兴,现在我觉得这个角色就是做好我自己。”
活动现场。
既然女性主义是从身体到精神的需求,两位散文家捧读起聂鲁达《女人的身体》,在大提琴沉郁转而激昂的起伏里,王亚彬以力度的柔美阐释出“我的女人的身体/我将沉醉于你的优美,/我的渴望,无限的请求,我的变幻莫测的道路”!
蒋方舟给沈念颁奖。
第二组嘉宾对谈。
任何艺术形式都能让人张开创意的翅膀翱翔,可是无论如何以梦为马,始终要落在文学的叙事的故乡。第二组嘉宾为入画散文奖一等奖作者沈念、三等奖作者侯磊,以及同为人大作家班毕业生的蒋方舟。
为什么在北京人大读完硕士,沈念却没留在北京生活打拼?他又如何看待去年一年年轻人选择回到农村老家生活,在农村种菜、读书,搞创作的选择?
作家沈念。
沈念不由回忆起自己的一位好友,“他十多年前在省城一家文学刊物当编辑,也写得不错,后来有一天突然杀回去了,在网上众筹做一个叫‘明日山谷’的项目,大概也是种地、产业开发,以及发展旅游,如今还在继续。我对他充满敬意,我们不能以世俗的成功或失败来看待他的选择。就像许多年轻人,为了梦想或生活,离开城市,回到乡村,做直播带货,做大学生村官,做种植养殖。我觉得一个人如果是为了梦想去做事,评价他成功与否的标尺,应该是行为本身,而不是世俗意义上的结果。
我很尊重这些年轻人的选择,因为年轻人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没有失败。我也真心希望有更多年轻人回到乡村去。城里的人太多了,乡村的人少,尤其是年轻人太少了。没有人,乡村就不再是乡村。没有年轻人,乡村也更加没有活力。”
小老虎是地道北京人,现在却定居上海,他向侯磊请教:能不能给出几个理由,让人重新爱上北京?
作家侯磊。
侯磊由小老虎的职业切题,畅聊北京的音乐。“北京自古就是音乐之都,数百年前,关汉卿、马致远就曾在北京生活,《桃花扇》《长生殿》都是创作在北京,首演在北京,传唱在北京。”侯磊又借以自己在北京的票友生活经历,讲述了北京原汁原味的音乐氛围。
作家蒋方舟。
蒋方舟则是年少成名,当年还有“新概念”,一篇作文天下知;如今是网红直播时代,唱歌跳舞才艺比拼才能C位出道,那么文学还有让人成名的力量吗?如果是在2010年出生,她又会给自己选择怎样的人生?
蒋方舟直言自己的成功有一定历史大环境的幸运因素,如果是在当下,自己能成为名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八零后作家进入大众视野,很多是在突破了一定规则,作为特立独行的形象被大众所知,“我是幸运的。”而今的年轻人更希望能够“上岸成功”,希望能够进入到一种规训之中,向往稳定的生活。
文学带给蒋方舟的是幸运,蒋方舟将文学创作视作唯一擅长且热爱的事情,有人低头捡六便士,有人抬头看月亮,“文学不是阳春白雪,那太过苍白,它只是我唯一擅长的事,仅此而已。”
“简约情人”乐队演绎《余生》。
“他想起早年写下的诗:闪电划过,神在拍照。”传唱诗歌奖入围奖漫游者:“简约情人”乐队唱起了张执浩的这首《余生》。作家的精神原乡,属于过去,更属于当下。
跨界:“每个人活着都是跨界”
第二章“跨界”,聊的则是走出自己,走进他人。只有成为那个人,才能创造出那个人。
第一组嘉宾对谈。
第一组上台嘉宾分别是演绎小说奖三等奖作者&漫游者,作家、编剧、导演孙睿和他的好朋友演员苏青,以及同在一个足球队的球友,传唱诗歌奖入围奖作者李壮。
从作家到编剧到导演,一看就是在不断给自己找麻烦,上难度,从面对自己到面对几百号人,从让自己满意到让市场让资方满意,孙睿这样挑战自己,是因为越难的工作钱越多吗?
作家、编剧、导演孙睿。
“我只是毫不犹豫地跨了,想要跨回去时却发现没有回头路。”孙睿率真地说,“我就是出于喜欢,我是学工科的,可我喜欢写小说,也喜欢音乐,电影恰恰是文学、音乐、画面结合的最好的表达方式,所以我遵循了内心的声音,做导演拍电影。面对片场的千军万马和繁复的工序,我只能像写作一样,一点点来,内心也会有徘徊,庆幸的是大家都在帮我,心往一处使。”
“在作家、编剧、导演三个身份之中,我还是最喜欢作家,其余两个身份都是为我作家的身份积累素材,当作家的好处是生活中的事都会成写作素材。”
演技细腻为人低调的苏青是如何看待生活和表演这两件事的?如果可以体验某个人的24小时,她会想体验谁的?
演员苏青。
“没有一个演员演戏离得开生活,生活和演戏就是海洋和海藻的关系,是共存的。海藻离开海洋就会不鲜活,演员不能没有生活的积淀。”苏青如是说。
“如果可以变成别人,我希望能够变成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我身体里有男孩的力量,这次,我想做一个小姑娘。”
说到跨界这种能力,李壮尝试过当主播讲解球,也参加过文坛脱口秀比赛,跨去其他界,难吗?这种能力,究竟是先天基因决定还是后天习得培养?
作家李壮。
李壮感慨道:“术业有专攻,跨界难,但跨出自己的边界,没有我们想象那么难。当我们坐在这儿,是演员,导演,这是我们的职业,但我们每个人的本业就是活着,所以每个人活到现在,都是跨界的。”
“花哨密室”乐队演绎《你见过大海》。
跨界,跨出的其实是自己的舒适区。传唱诗歌奖三等奖漫游者:“花哨密室”乐队适时调侃送上韩东那首《你见过大海》:“你见过大海/你也想象过大海/你不情愿让海水给淹死/就是这样/人人都这样……”
陈佩斯给刘亮程颁奖。
第二组嘉宾对谈。
第二组嘉宾堪称梦幻组合。演绎小说奖一等奖作者刘亮程,因其《本巴》漫游成了环境戏剧而得奖。《本巴》一共写到712次“梦”,人们在梦中宴饮、战斗、躲藏、寻找、追逐……可以说,从头到尾都是梦,谁知道活在谁的梦里。与之相映,近期的话剧舞台上还有一场梦,创造了一票难求的盛况,奉上了笑泪与共的时光,它就是著名表演艺术家陈佩斯老师的作品《惊梦》。台上台下,戏里戏外,谁又不是在梦里,大梦谁又先觉。著名作家苏童更是曾经以梦为演讲主题,说“文学的另一面就是梦”。
作家刘亮程。
刘亮程、苏童首先各自分享了一个最有文学性的梦。在刘亮程看来,一个人最大的成功,就是用喜欢的方式过一生。其实他的人生很传奇:开过酒吧,发明过新疆大盘鸡,“喀纳斯湖我的家/湖怪藏在水底下”,著名的喀纳斯湖《湖怪歌》也是他作词,知道自己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那天,还在院子里干体力活。那么,还有什么身份是他有生之年,特别想去尝试经历的呢?
“我二十岁做过一个爬高塔的梦,二十年后我回老家时想起了这个梦,我很多的散文和小说作品都写过梦,我甚至觉得当下的生活,不过是梦的往事而已。写作者是被梦养大的人,在黑暗的梦的学校中,我们学会了文学表达,把梦里的无数世界,用梦话的语言展现出来。《本巴》的来源就是一场梦。”
相较刘亮程的荒地里野蛮生长,苏童从大学毕业后,当编辑当作家,现在又回到学校当老师,走的是一条特别学院派的正统道路。
作家苏童。
苏童对自己的成长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我才是野蛮生长,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来到北京,爱上文学,改变生活。我的基因里仍然有街头感。年轻的时候,我很喜欢做梦。半夜里,我做梦的时候都觉得这是一个好故事,挣扎着要不要起来,把梦记录下来,但睡觉的欲望往往战胜了写作的欲望,第二天大概率忘了,丢了很多素材,失去了多少梦,就失去了多少好的小说。”
从八一电影制片厂起步,开启演员演艺之路。然后以喜剧小品被观众熟知,而后又涉及舞台剧、导演、编剧。对陈佩斯而言,作为一个艺术创作者的自我修养,会是什么?
演员陈佩斯。
陈佩斯回忆自己的喜剧表演经历,又谈到戏剧《惊梦》。“我和朱时茂最初想要逗大家乐,却不得其法,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总结经验,在姜昆先生和马季先生的指点下,逐渐掌握喜剧的技巧、三翻四抖,慢慢发现语言的节奏性,认识和实践一点点摸索。我如今做戏剧《惊梦》,算是跨界,以往所谓百战百胜的经验,全都是束缚,我们要从本源上探究怎么让观众哭,怎么让观众笑,大胆往前走,过去的成功会成为负担,该扔掉就要扔掉,探索没有边界。二十年前,我就觉得自己的创作到头了,但一次次破除,一次次越过去,去重新认识剧本,认识故事,认识喜剧,然后往前走,我今年70岁了,觉得自己有所得,感觉自己又重活了一次,特别有意义。”
邓加宇演绎《气球》。
“偶尔我渴望/渴望成为气球/那时我将高过我/我的视角比现实宽阔……”传唱诗歌奖入围奖漫游者邓加宇改编的诗人宋尾这首《气球》,可谓应景:空,才能去到满的境界。
无界:“远方和近处不存在界限”
翻开第三章,进入“无界”:我成为万物,宇宙来我手中啄食。如果说前两章分别聊了人与自己,人与人,那么这个篇章,要谈的就是人与世界。
第一组嘉宾对谈。
第一组嘉宾是传唱诗歌奖二等奖作者韩东,漫游者周云蓬、钟立风。
周云蓬是一个一直“在路上”,写诗弹唱、四方游走的音乐诗人,他如何理解“限制”?看不见的他办了摄影展,还有什么界限能力之外的事情是他2024年特别想做的呢?
音乐人周云蓬。
周云蓬引用了陶渊明的诗句“心远地自偏”和一则故事巧妙地回应了问题。“葡萄牙的一位诗人住在街上,他说即使给他全世界的财富,他也依然要住在这条街上。对于有想象力的人,不在于他要走多远,到伦敦喂鸽子只能证明自己有钱。想象里最重要,不要追求要走很远,远方和近处不存在界限。”
和“在路上”不同,钟立风有一首歌是《在路旁》,这也许就是他对世界和自己的关系的思考:既在世界之中,又在世界之外。“音乐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当我们理解了人性之后,重新地爱上生活。”钟立风很喜欢引用这句话,那么上一次,是因为什么,他不爱生活了?
音乐人钟立风。
钟立风的回答哲思盎然:“‘音乐所起到的作用,就是当我们理解了人性之后,重新地爱上生活。’出自于匈牙利作曲家约瑟夫,他认为只要音乐还存在,生活就有意义。我曾经厌倦了自己生活的城市,厌倦日复一日的重复,大家都觉得音乐里充满自由,任何艺术都渴望获得音乐的属性,可我对旋律的灵感却是来自文字,我在文字当中获得了无限的音乐的可能性,于我而言,诗歌的文学性在于旋律,我迷茫时,文学、诗歌、音乐让我明白迷路并不可怕,迷路只是让我找到一条新的路。”
此次无界漫游计划,韩东有两首诗歌都被漫游成了歌曲,还都拿了奖。诗歌一直有学院派口语派之争,有评委就说,只有口语诗适合改成歌曲,对此,韩东怎么看呢?
诗人韩东。
“我描绘自己的诗歌时从来没有使用过‘口语’的概念,我的诗歌语言日常化。所谓口语诗未必一定适合乐队,还是得根据诗人和乐队的合作方式,概念、形象、节奏、语言,都要适配才可以。诗歌写作,得源于生活。”
周云蓬、钟立风演绎《我不认识的女人》。
聊得兴起,周云蓬、钟立风以一种春华秋实、悲欣交集的方式重新演绎了韩东那首《我不认识的女人》。
李敬泽给黄土路、莫西子诗颁奖。
第二组对谈嘉宾。
传唱诗歌奖一等奖的原作者、漫游者都来自少数民族,分别是写出《去往天空》的壮族诗人黄土路、吟唱成歌的彝族音乐人莫西子诗。对少数民族诗人,著名评论家李敬泽有个评价:诗人就是人类中的少数。而一个来自少数民族的诗人,说着另一种语言,来自草原和山林的语言,他们是少数中的少数,他们是黄金般的少数。
一直以来,我们对少数民族有一些先入为主的俗见:他们能歌善舞、热情好客、无酒不飞歌、无酒不摆舞。我们真的了解壮族和彝族的喝酒讲究吗?今日此时,又有什么地方什么人,是他们马上想抵达想与之喝到一醉方休的?
彝族音乐人莫西子诗。
莫西子诗坦言自己不会喝酒,很难体会喝酒畅谈的痛快感,“如果有什么人是我想马上见到的,一定是我的父母。我2007年来到北京,学生时代一直住校,很少回到家乡,后来我的父母过世,这是我人生中非常大的遗憾,我想再见一见我的父母,说说话,哪怕只是聊聊家常。”不过,在提及彝族的喝酒传统时,莫西子诗说:“我小的时候,家乡的喝酒传统和现在不一样,那时没有电视,大家聚在村口小卖铺,一个人花两毛钱打二两酒,盛在一个碗里面,先喝一口,然后象征性地擦一下,很有仪式感地递给下一个人,直到碗里滴酒不剩。这种情谊是非常生动的。”
壮族诗人黄土路。
相较于莫西子诗的感伤,黄土路的回答则颇为豪情。
“有一天,我和文友突然提议去辽宁丹东看一个朋友,大家纷纷响应,几个朋友从不同的地方出发去朋友家,我们在森林里喝酒聊天,走很远的路只是为了和朋友喝顿酒,到了这个年纪,有了这样的冲动,就应该立刻行动。”随后,黄土路又提到了“广西公文包”的趣话,在说到壮族的喝酒传统时,黄土路说:“我的老家是世界长寿之乡巴马,老人每天都有喝两碗米酒的习惯,劳动回来喝喝酒解解乏。我们民族喝酒比较热情,是血液里对别人的热情,就像酒的度数一样,不是很浓烈,但是很真挚。”
作为一个博物学家性质的作家,李敬泽是如何看待口口相传与文学的关系?
评论家李敬泽。
“有的文明以声音为传承,有的文明以文字为传承,以声音为传承的传统是即兴的,靠记忆的,靠口口相传的。很多少数民族的史诗,比如壮族的二人转,实际上过去的壮族二人转是不立文字的,壮族是有文字的,之所以不立文字,就是要保持声音出自我的心,抵达你的心的一种自由状态。有时,立起来的文字反而把文化封闭起来了,把诗也封闭起来了。我们习惯于以文字为中心,这也提醒着我们注意声音的价值,一个人在山野,哪怕在自己家的浴室里,忽然发出的声音也是有价值的。声音和文字是我们文明中两种不同的趋向,是呼应又紧张的关系,也是相互影响的。”
莫西子诗演绎《去往天空》。
“想和一朵云/站在一起”,莫西子诗吟唱出的黄土路这首《去往天空》,会不会让你也想,和什么人,安静站在一起,于时间的无涯原野里,既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
终章:“既好好开花,又认真结果”
“终章”为:无界漫游,万物有灵。此次活动独家支持方酒鬼酒来自湘西大地,来自“万物有灵、崇尚自然”的巫楚文化,他们将酒鬼酒特别大奖颁发给了湘西籍土家族作家田耳。
中粮集团有限公司党组成员、副总经理朱泽先生给田耳颁奖。
终章对谈嘉宾。
他笔下的《戒灵》写的是人和豹子的故事,鬼灵洒脱,是因为承袭了沈从文、黄永玉身上的灵气吗?这位常去沈从文墓前上香的史上最年轻鲁奖获得者,希望沈从文保佑自己什么呢?
作家田耳。
“沈从文先生创作之初也遇到过作品难以发表的坎坷,我们的经历相似,在无人可以烧纸的情况下,我想到了沈从文先生,没想到烧纸后我成功发表了作品,之后我的朋友开始拜托我也替他们给沈先生烧烧纸。我不敢给沈先生烧去我的作品,怕他觉得我写得差,不再保佑我。”田耳风趣地回答。
最先发表《衣钵》,从而让田耳一举成名的《收获》主编程永新则侃侃而谈起湘西的文学作品和湘西的美酒,都有哪些独特的气质。
《收获》主编程永新。
程永新回忆起上世纪末的往事。“八十年代,有一位陕西作家在上海电影制片厂的文学部工作,他的枕边放着一本沈从文先生的小说集,书已经被翻得很旧,我好奇他为什么不看家乡的‘山药蛋派’小说,他说山药蛋会吃腻,偶尔吃吃湘西菜也不错。沈从文、黄永玉等这些湘西作家的作品中流动着一种特别的‘灵晕’,在文学作品中,有没有‘灵晕’非常重要。在希腊通往德尔菲的途中,有个记忆女神的泉水小镇,当代伟大的思想家本雅明在这里创造了“灵晕”说,回应了海德格尔关于“真理”与“去蔽”的问题。《收获》杂志一直都有‘英雄不问出处’的传统,就像一杯美酒,你不一定要知道造酒的人怎么样,但酒的口感非常重要,湘西的这片土地就有一种特别的韵味。田耳的《衣钵》里有一种传承的精神,有湘西大地独有的韵味,就像口感好的美酒,我们都应该畅饮。”
《湘行散记》里,沈从文说,“不是有人常常问到我,如何就会写小说吗?倘若许我真真实实地来答复,我真想说,您到湘西去旅行一年就好了。”同样写过《一个人的湘西行记》的阿来,娓娓道来湘西精神:湘西怎么就能培育出那么特别的作家艺术家来的?如果下辈子一定要选择当棵植物,已经在《收获》开了一年“万物生”专栏的阿来,又会想当啥呢……
作家阿来。
阿来稍加思索,答:“好的植物都被人占据了,尤其是被可恶的道德学家占据,他们赋予了植物各种品格,留给我们的不多喽。我想,我要成为一棵大点的树,而且是自己心创造的一种树,可能是两种树的结合,一种是在野外高寒地带花开得很好的杜鹃,花很硕大,很热烈。但是,这种热烈不会随时随地让人看见,因为它长在很高远的地方。可是,开花会耗尽养分,果实就不好。我更希望秋天结很多果实,原野上有一种大树,欧洲人普遍叫橡树,我们把它写成了栎树,也是一个很大的家族,秋天的果子很好,为了节约营养,夏天就不肯使劲开花,花很碎小。将来的基因技术能不能造就一种两个类别结合的树?或者,我要给我的后代留一个遗言,让他们既好好开花,又认真结果。”
在谈到湘西对自己作品的影响时,阿来说:“我三十岁的时候,觉得自己要认真写作,我第一个远游的地方就是湘西,带着沈从文的《湘行散记》就出发了,我选择湘西的原因是那片土地在沈从文的作品现世之前,没有汉语书写成功的属性,我想写出我自己背后的那片土地,我要找出沈从文成功书写湘西的原因,一定也可以给我启发。”
据悉,2022年,著名文学杂志《收获》&收获App,在文化名酒“酒鬼酒”的支持下共同设立“酒鬼酒·无界文学奖”暨“酒鬼酒·无界漫游计划”,特创三大奖项:演绎小说奖、入画散文奖、传唱诗歌奖,以鼓励广大文学爱好者以文学为基础、发挥想象力与创造力,发展跨界“新青年”精神。
编辑:黄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