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后回望卡夫卡:曾借中国古诗表爱意,生前醉心于道家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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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2024-06-03 23:42

2024年6月3日,是20世纪西方现代主义文学巨匠弗兰兹·卡夫卡(Franz Kafka)逝世一百周年纪念日。生前并不出名的他,百年后却成为通俗文学、漫画、电视,甚至TikTok短视频、电脑游戏和韩流歌曲中的文化偶像。人们迷恋他的作品与情书,从他疏离于现实的生活里寻找自我。

生前,他与家人疏远,被他所谓的“可怕的双重生活”所折磨。他白天是律师,晚上是作家,在对婚姻和孩子的渴望与对内心使命的奉献之间徘徊,一生未婚。他坚信自己“只属于文学”,但又希望编辑在其死后销毁大部分文稿。

在他最知名的那些文字之外,南都记者注意到,卡夫卡也与中国文化渊源不浅。他曾在中国古诗《寒夜》中寻找自己每一个伏案写作的夜晚,也借此界定自己与女友若即若离的爱情关系。他阅读中国的志怪小说与老庄文明,从中摸索出许多创作线索。中国学者曾艳兵曾评价,卡夫卡的全部创作,就是用德语在西方建造了一座新的“万里长城”。

书信日记多次谈及中国

1924年6月3日,卡夫卡因肺结核逝世,享年40岁。在此之前,他已经在疗养院度过了约六七年时间,并在这期间写作了《城堡》《饥饿艺术家》等著名作品。这些作品大都黑暗、超现实,充满了对无法实现的目标的无望追求,甚至借鉴了许多疾病给其带来的经验与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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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

卡夫卡一生未婚,但曾有数段浪漫关系,在他给其中一位女友菲利斯·鲍尔的书信中,他曾数度提及中国清代诗人袁枚所写《寒夜》——“寒夜读书忘却眠,锦衾香尽炉无烟。 美人含怒夺灯去,问郎知是几更天?”

这其中有许多“知己”的情趣。卡夫卡曾获法学博士学位,自1907年开始工作后,白天,他作为保险专员,负责调查和评估产业工人人身伤害的赔偿金,夜晚,他就沉迷于自己的写作,并越发将其视为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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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与女友菲利斯·鲍尔。

他有时用《寒夜》吐露对女友的亲密感情,“我总是在深夜2点左右想起那位中国学者。可惜,可惜唤醒我的不是女友,而是信,是我要写给她的信”;有时又遥想故事中那位“难以入睡”的美人,悲叹其对爱情的“自欺欺人”。他在书信中征求女友的意见,希望称呼自己的情人为“菲”,因为这既令他想到读音相似的“仙女”,又让他联想到“美丽的中国”。

对此,中国学者曾艳兵也专门评价道,卡夫卡正是“通过对中国诗的理解来界定和分析他与菲利斯之间的关系”,而这种关系随后又出现在他的作品之中,“比如 《城堡》里K与弗丽达的那种若即若离的爱情关系就是这样”。

《寒夜》不是卡夫卡眼观中国文明的一个特例。据学者计算,在现存的卡夫卡书信日记中,直接谈及中国的地方约14处,其中8处出自致菲利斯的信笺,与《寒夜》有关;有2处出自致另一位情人米莱娜·耶森斯卡的书信,谈及中国的志怪故事;另外在致友人书信和日记中有4处涉及中国文化艺术或风俗。

从中国“往事”生发创作

卡夫卡深刻影响了一代中国作家,莫言、余华、格非、残雪等作家都公开表达过自己深受卡夫卡独特创作风格的影响。国内“译介卡夫卡第一人”叶廷芳“单臂写人生”的传奇故事,也很难与其的译作断开联系。2014年,阎连科荣获卡夫卡文学奖,成为首位获此殊荣的中国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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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的墓碑。

但要说卡夫卡与中国最为直接的联系,则来自于他母亲方面的亲戚。他的舅舅约瑟夫·洛维曾担任巴黎一家贸易公司在中国的代理人。研究表明,据一份过去报纸记载的航线乘客名单记载,他的舅舅曾于1903年10月中旬乘坐轮船从上海抵达汉口,11月底离开汉口后又抵达曲阜。

多位中国学者认为,他的舅舅通过各种方式给家人介绍和描述的中国曾给卡夫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例如中国高度发达的文明,以及清朝的官员等。这成为卡夫卡认识中国“最直接的窗口”。

在其最知名的文字之外,卡夫卡还创作了许多以中国为题材的小说,例如 《往事一页》《中国长城建造时》《中国人来访》等,体现了在西方本位的文学历史上,一个西方作家对遥远中国的想象与看法。借用这些来自古老中国的翻译片段,他用对异国的幻想,反映自己所处时代历史的兴衰成败。

他也醉心于中国道家学说,曾对自己的朋友提到自己“深入地、长时间地研读过道家学说,只要有译本,我都看了”。在他看来,这些中国书籍是“一片大海,人们很容易在这大海里沉默。在孔子的 《论语》里,人们站在坚实的大地上,但到后来,书里的东西越来越虚无缥缈,不可捉摸。老子的格言则是坚硬的核桃,我被它们陶醉了。”

许多学者也认为,在卡夫卡的重要作品《变形记》中,“人变成甲虫”也颇有“庄周梦蝶”的影子。曾艳兵还指出, 卡夫卡“显然读过庄周梦蝶的故事,他甚至在他的作品中还对这个故事加以借用”。

此外,还可以确定的是,卡夫卡明确提过自己曾阅读了“一本中国人写的书(即《聊斋志异》的德译本)”,和中国诗“一个非常好的小译本”。这译本收录了从《诗经》,至李白杜甫,乃至李鸿章的作品,其中许多诗句、意象和语言后来屡次出现在卡夫卡的作品中。

《聊斋志异》则让卡夫卡想到死亡,想到人临终时的场景。他说,“我的一生是在抵御欲望和结束生命的斗争中度过的”。这些评价令读者们无法避免地联想到卡夫卡的一生——与父亲争吵,无妻儿绕膝,对自己的工作颇不满意,但又未能在写作理想上及时获得名声,在漫长的时间里,感受着无可治愈的死亡的逼近。

采写:南都记者 肖玥

编辑:张亚莉,何嘉慧,韦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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