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乐队“山高路远”30周年巡演,从广州开始,历经上海、兰州、北京,即将接近尾声。作为中国民谣史上的传奇,野孩子不仅仅是一支乐队,更代表着一种音乐态度和生活方式;成军30年,有太多的往事和回忆,野孩子乐队在一定程度上定义了“中国民谣”,也滋养和影响了几代独立音乐人。
早在“河酒吧”时代,野孩子乐队的现场就构建了一种谱系,也奠定了中国当代民谣的现场基础和传唱氛围,他们的现场一向严谨并且真诚,歌词简单、质朴,但意境深远,充满了对生活、土地、时光的思考和咏叹。《黄河谣》中一句“黄河的水不停地流,流过了家流过了兰州”,平实的语言却蕴含着巨大的情感张力,被誉为民谣“标准曲”。
“山高路远”巡演对于野孩子乐队和他们的乐迷而言,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巡回演出,更像是一场历时长久、横跨山河的音乐仪式。11月19日的长沙站,11月21日的成都站,11月23日的重庆站,11月28日的昆明站之后,本次30周年的巡演路途也将结束。主唱及灵魂人物张佺接受南都娱乐专访时很坦诚,并透露乐队明年应该会完成一张民歌翻唱的专辑,一张古诗词的合集,他个人的弹唱专辑也在进行中。
野孩子乐队成军已经30年。
南都娱乐:野孩子乐队30周年巡演,从广州开始,有哪些特别意义?
张佺:也不是刻意的,有排期上的偶然性,排着排着后面一看整体从南往北演,再到西南,也是一种逻辑。广东是一个温暖的地方,有很多美食。广州和深圳我们有一些朋友,会接到一些邀约,野孩子每次巡演基本都少不了广深。这次巡演的策划组织方也是广州的机构。
南都娱乐:广州站有张玮玮、郭龙、武锐经典阵容一起同台,在台下有哪些交流?
张佺:我们在大理也会不经意的见面,也会聊各自的生活和日常工作,讨论身体状态、睡眠等健康问题,交流一下乐器设备效果器的使用更新。时间就是那样流走的,从2015年到2025年这个十年,我们各自都经历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如今能聚在一起在台上唱歌,不用多说,那就是非常开心的事。
南都娱乐:“山高路远”巡演很多站都有重要的嘉宾,是怎样实现的?
张佺:这次巡演的嘉宾基本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大家日常都很忙,大部分的见面都是在演出后台或者演出结束后的饭桌上,然后第二天各奔东西。有这样一个机会,让这些平时相互遥望的朋友来我们的巡演舞台上一起唱两首歌,这样的美好时刻很珍贵,我特别感动,希望以后还会有。
野孩子乐队早期在“河酒吧”。
南都娱乐:本次巡演的歌单,有哪些特别设计?
张佺:巡演的歌单里是一些适合现场演出的曲目,而且因为这是30周年纪念巡演,包含了乐队每个阶段的经典曲目。今年发行的新专辑《燃烧的石头》,其中有两首曲目,我们也会在巡演现场呈现。不同的嘉宾有不同的合作曲目,当然也会考虑适合前后衔接的一些歌,整体歌单不会有很大变化。有一些歌会唱给特别的城市,前一阵趁着休息排了一首歌,唱给沈阳的朋友。
南都娱乐:《燃烧的石头》是动画电影的配乐,合作的机缘是怎样的?
张佺:我们2021年参加FIRST青年电影展“西宁的夜”,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制片人王安忆在后台找到我们并说明来意。简单的几次沟通我们就确定接受了这个邀约,为动画片《燃比娃》创作和录制整部电影的配乐。这是我们第一次为一部电影创作配乐,面临的挑战是必然的。从观看样片开始,一点一点进入这个故事。也多次前往川西羌族居住地理县采风,和当地的民间艺人交流沟通,寻找必要的原始音乐素材。
南都娱乐:第一次做电影配乐,过程顺利吗?
张佺:整个创作过程是非常曲折的,期间经历了和美影厂的老师们多次的沟通,无数次的修改和调整,甚至推翻重来。2023年底,配乐创作和录制工作完成以后,我们交付至美影厂。2024年夏天,我们在乐队排练演出的间隙,又听了很多遍这些配乐素材,大家一致觉得,我们以这些素材为基础,可以重新制作一张有别于电影配乐的专辑唱片。接着就开始了对这些素材的重新整理,其中部分做了改编和调整,部分重新录制增加了音轨和段落。给这张专辑取名“燃烧的石头”,希望燃比娃的经历和重生能给予我们精神力量。
张佺是野孩子乐队的灵魂。
南都娱乐:野孩子乐队成军已经30年,回过头来看,“野”和“孩子”的品性都保留了哪些?
张佺:还真是挺“野”的,或者挺土的。在音乐节上,把我们安排在哪个位置都会显得格格不入,既不能让大家跳舞狂欢也不能引发万人合唱。面对那些被音乐节格式化了的舞台,我们还是早早退下吧。总有人会问我,你们的乐队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们在歌舞厅跑场,每天都弹奏千篇一律的流行音乐,那些歌曲就像节假日摆放在广场上的花盆,从来跟土地和季节没有关系。那时候跑场很赚钱,我和队友也会互相诘问,我们要一直这样干下去吗?
南都娱乐:“野”和“孩子”都是不想被格式化。
张佺:是的。我们不愿意被摆放在那里,我们想去寻找那些跟大地紧密相连的野草,我们像个孩子一样推倒了那些每天重复的积木。到了今天,我们依然不能逃脱宿命般的安排,为了生计我们依然不时被摆放在另一个广场上,翻了十八个跟头也没能逃出生活的手掌心。深夜失眠的时候我会盘问自己,我们要一直干下去吗?我希望巡演结束的时候会有一个答案。
南都娱乐:一定程度上已经是“前辈”,被年轻的乐迷叫“爷爷”,会感慨吗?
张佺:不会,那只是一个亲切的玩笑,一种年轻人的表达方式。可能我更容易适应十年前那样的现场氛围,歌手和听众都没有太多的废话,上来就是一首接一首的唱,曲间也只有鼓掌和简短的曲目介绍。但是我明白不能把自己塑在那些过去的时光里,现在偶尔也会在台上说两句玩笑话。
南都娱乐:想和年轻的乐迷有哪些沟通?
张佺:我想了解年轻人的生活和他们日常的所思所想,虽然我不会用和他们一样的那些词语或者语法去聊天,我想我应该能听得懂。我不想和这个时代脱节,也不可能脱节,所以我必须让自己变得年轻,去学习,去代谢,去了解让这个世界快速变化的那些缘由。以后有机会,我就要随便请教一个问题,比如短视频是如何统治人类的。
南都娱乐:现在会写和当下的年龄以及境遇相关的歌曲吗?
张佺:我想我在音乐表达的时候不会去关注年龄这个问题。我可能会以第一人称去叙述一个青年或者婴儿的内心,这需要短暂地抽离那个主体现实,像摄影师那样把自己寄放在一个合适的角度。到了这个阶段,个人的年龄和境遇不具有普遍性,我觉得不需要孤芳自赏了。这个年龄也会有优势吧,比如看一个当下的问题,那么多年的经历有可能让我多几个视角,前提是还能跟得上现在年轻人的思路。我知道这是有难度的,也是有可能的。
野孩子乐队30周年巡演进入倒计时。
南都娱乐:有没有关注当下民谣音乐唱作,期待怎样的作品?
张佺:关注比较少,最近听世界音乐和电子音乐比较多,特别是开车或者散步的时候,我愿意让那些流动的思绪带着我行走。听纯音乐占的比例要大一些,我不喜欢现在的大部分中文歌词,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是不是汉语,说实话还不如一些说唱,我不想被那些幼稚且没有诗意的东西带走。
南都娱乐:本轮巡演之后,下一个30年,个人以及野孩子乐队还有哪些计划?
张佺:没去想那么远,其实我并不迷恋整数,也不喜欢过生日。乐队明年应该会完成一张民歌翻唱的专辑,一张古诗词的合集。市场不太好,那我们正好可以安安静静做唱片。我也想弹弹冬不拉,把我个人的一些歌做个弹唱专辑,也许后年吧,大家都知道我们是进度比较慢的。我想我们应该还需要创作新的音乐,不然下次巡演就没人看了。
南都娱乐:回望过去的30年,对于个人和野孩子乐队来说,有哪些关键词?
张佺:音乐和生活,命运,山高路远。
采写:南都N视频记者 丁慧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