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几年来，冯楠的身影常出现在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现场，向世界展示中国绿色低碳的解决方案，并联合创建了中国代表性的零碳社区“生物圈三号”。今年7月，他有了新身份，成为全球赋能可持续倡议组织（GeSI）亚太区负责人、高级副总裁，继续协助中国企业开展对外交流。

12月1日，在2025年“读懂中国”国际会议（广州）现场，冯楠接受南都N视频记者专访，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读懂中国”，希望看到更多可持续发展的优秀案例。他表示，在全球不确定、不稳定的大环境里，中国始终坚守绿色发展战略，这正是全球发展进程中最关键的稳定锚，他同时强调，中国企业已在全球气候治理领域逐步形成引领力，正为全球低碳转型贡献中国思路与方案。

南都：据您的观察，中国民营企业在参与全球气候治理中，有哪些新变化？

冯楠：中国民企在参与全球气候治理中，主要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2年前，我们在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设立中国角“企业日”，当时企业在绿色、低碳的相关叙事，主要聚焦社会责任感和对品牌的追求。

第二阶段是以2023年联合国气候变化迪拜大会的召开为标志，我们开始更多地、主动地在全球气候治理问题上提供解决方案、技术和产品。而后迅速迭代迈入第三阶段，中国在全球治理中拥有了引领力，成为不可或缺的参与者，涌现诸多生动案例。例如，中国光伏龙头企业隆基绿能提出能源公平的理念，倡导让人人享有可担负的清洁能源，并以此与联合国难民署合作。

从这一角度分析，中国企业已从最初的按需生产者、跟随者转变成技术引领者，所提供的产品技术日渐成熟。可以预见，未来该领域在2至3年间或将迎来井喷期。现阶段，中国企业应该重视与国际接轨，积极同各国政府、国际机构、金融机构主动合作，在新的治理格局中寻求系统性的全球解决方案。

南都：驱动这一转变的核心动力是什么？是政策扶持、市场机遇，还是发展理念的改变？

冯楠：这三个因素都有，但最重要的因素是市场驱动。真正要推动能源转型，实现绿色发展，仅依靠公益和政府资金，只是杯水车薪，我们必须依靠市场力量。当前，中国光伏产业规模不断扩大，背后因素是过去十多年里，全球光伏组件成本大幅削减。因此，我们借助市场力量，就有机会让更多区域和国家接触中国制造。此外，中国企业之所以能站到当前的位置，也与其技术创新和供应链优势密不可分。

南都：现阶段，政府、企业、社会机构应构成怎样的新合作关系？

冯楠：全球治理新格局呼吁新的合作模式。过去传统的全球治理结构中没有私营部门的参与，主要由国际组织、政府和非政府组织（NGO）、金融机构组成。但现在的共识越来越倾向将私营部门，特别是领军企业作为治理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因为如果没有企业的供给，就只剩需求。

企业一旦参与共建，就会形成新的治理结构与合作模式。如何让企业正向地、建设性地参与到全球气候治理中，这依然是国际社会需要探索的方向。在单一国家市场的做法或许不适用全球市场，需要企业克服国家间的文化差异、地缘政治风险、贸易保护主义等。企业首先要适应，再尝试对话和理解，构建新的合作模式。

南都：您新加入的国际组织GeSI就能为政企搭建对话平台。

冯楠：是的，今年7月1日，我加入总部在布鲁塞尔的国际组织——全球赋能可持续倡议组织（GeSI），负责中国及亚太地区的事务，仍然在支持中国企业参与气候变化大会和减碳降碳的工作。25年前，GeSI由欧洲头部电信运营公司发起成立，企业成员共同探讨如何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目标。随全球数字经济尤其是人工智能崛起，数字化服务公司、电信装备公司也陆续加入并且成为主体，包括谷歌、IBM、戴尔等国际公司，以及华为、中兴通讯、烽火等中国的ICT装备公司。这个平台的价值在于，能够召集企业、政府和社会各界协同应对可持续发展的挑战，用数字化解决方案破解全球气候治理中的实际问题。

我加入GeSI四个月来，能明显看到中国企业的参与度在快速提升。不仅成员占比越来越大，头部企业数量已达到原来的三倍，且领域多元。

南都：平台里也有很多来自粤港澳大湾区的企业？

冯楠：对，包括华为、腾讯、格力、铭普光磁等等。不久前，在第30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30）上，格力正式发布《共创绿色未来联合倡议书》，这为制造业绿色化转型和可持续发展提供了优秀范本。在全球气候变暖中，空调电需耗能是重要影响因素，COP30也因此提出让能源效率提高两倍的目标。其中，中国提供了全球约80%的空调节能降耗解决方案和产品，格力是领军企业。

实际上，任何节能减排目标的实现，都离不开解决方案的落地，但信息壁垒也制约这一进程。同样在COP30，我们推动腾讯参与共建联合国气候变化解决方案平台，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用数字化的手段打破信息壁垒，能够为需求方精准匹配解决方案。

从这些案例亦可看出，无论是互联网科技企业、IT公司，还是传统制造业企业，都可以为解决全球性的问题提供帮助。中国可持续发展的数字化解决方案已具备全球竞争力。

南都：您认为粤港澳大湾区有哪些绿色发展的基础和优势？

冯楠：从供给方出发，中国是全球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粤港澳大湾区是一个缩影，拥有成熟且完整的供应链体系。我们做气候治理的解决方案时，若仅聚焦一个垂直领域，难以综合应对气候变化或能源转型等复合型挑战，只有在完整的供应链体系基础上才能保障各类低碳解决方案的落地。

从企业出海的需求看，企业要走向国际，已不仅限于产能、技术、产品的输出，还包括企业运行模式的升级，需要衔接国际规则与运作模式，建立起全球化供应链战略体系。粤港澳大湾区是连接国际市场的天然门户，长期积累了与国际接轨的实践经验，利于推动更多本地企业走向国际舞台。

南都：您可以谈谈对“十五五”时期企业参与绿色发展、建设美丽中国的期盼。未来希望看到哪些政策来进一步推动可持续发展？

冯楠：自国家“3060”双碳目标提出后，即便全球经贸环境不稳定、不确定，中国在绿色发展方面依然是全球最大的稳定和确定因素。我们可以看到，美国退出《巴黎协定》后，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已不再设立美国国家馆，与此同时，欧洲的力量也在削弱。而中国馆，近年来一直是气候变化大会中最受欢迎的地方，也是公认的最具能量与动力的地方。

未来，中国可以更积极地与多边组织、国际组织加强合作，为企业搭建参与全球气候治理、推动低碳绿色发展的国际化平台。例如，支持具备专业能力的本土社会组织发挥桥梁作用，依托其议题研究、国际交流的专业优势，助力中国企业参与全球气候治理领域的对话与协作，进而有助于提升中国在全球低碳发展进程中的参与度和贡献度。

南都：您理想中的现代化城市是怎样的？

冯楠：我们目前在绿色发展领域的所做的诸多创新实践，在某种程度上已进入全球的“无人区”，中国式现代化完全有能力为世界提供可借鉴的范式。现代化建设的核心最终要回归于人，即城市发展能与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求挂钩。

我们要善于提炼和总结中国行之有效的治理方案，使之成为全球治理语境中的重要议题，最终形成能被各国共建共享的全球标准和框架。无论外部格局如何变化，中国始终保持开放态度，能够与全世界进行正向交流，能对这个时代带来更多正面影响，这是中国式现代化不变的主题。

南都广州新闻部出品

采写：南都N视频记者 李竹

摄影：南都N视频记者 黄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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