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卖房子的娘娘”孙俪:我现在更喜欢有缺点的人物

南方都市报APP • 南都娱乐
原创2020-02-29 13:49

由六六编剧,安建执导,孙俪、罗晋领衔主演的现实主义都市剧《安家》自2月21日开播,收视率一路看涨,东方卫视北京卫视双台破2,收视份额全国第一,腾讯视频上线7天破7亿,剧中相关话题持续登上微博热搜榜,保持极高的社交平台讨论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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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是孙俪去年拍的唯一部影视作品,也是继《那年花开月正圆》后暌违三年回归的荧屏之作,距离她上一部都市时装剧更时隔六年。作为国产剧史上最年轻的飞天奖、金鹰奖、白玉兰奖大满贯女主角,观众眼中的“收视女王”,孙俪回归现实主义题材,让人格外关注。这一回,她变身金牌房产中介“房似锦”,造型朴素,目光冷冽,透着一股职场女强人的气场,她却说这是一个慢慢变得有温度的角色。孙俪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

《安家》也是编剧六六在《蜗居》十年之后,执笔的又一部和房子有关的剧集,这部尖利地针砭现实、又透着人文关怀的剧,让观众对房产中介这一职业有了全新认识的同时,也引发了人们对于“家”“幸福”“小人物情感”的深度思考。六六的麻辣犀利又一次引发观众热议。

南都记者日前专访孙俪和六六,聊聊这部戏、这次的表演和拍摄的点点滴滴,对观众的争议质疑,她们也坦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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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得舒服自信的,都是与我相处很久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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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拿到《安家》的剧本,孙俪很真切的记得一种感觉,她仿佛看到了像太阳一样的橘色,一种温暖的、家的颜色。她的角色房似锦,看似冷血、强悍,刀枪不入,透着生人勿近的强气场,但身为一个女孩,她背后经历了怎样的家庭、怎样的挣扎,和怎样的自我修复与成长?孙俪接到每一个角色,都会为她铺陈细节和层次,不急不慌。别人看她从《那年花开》后好像放慢了脚步,她知道自己不负这三年,她会耐心地与角色相处,直到细致入微地理解和诠释角色的每个行为和决定。这让她的回归不负期待。

南方都市报你接戏不频密,《安家》之前已有三年睽违荧屏,为什么放慢创作脚步?

孙俪:没有刻意放慢脚步,每部戏都有一个周期。从我前年九月第一次拿到剧本,到拍摄、播出,有很长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没有三年。但我要走进每一个角色,就像跟一个人交朋友,没有一定的相处和时间积累,你根本不可能走进他、了解他,只有他一直在你心里,你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能想到他,他已经跟你融为一体,这是需要时间的。我每次演起来比较顺利、心里比较舒服的,都是我跟他相处得比较久的角色,我会很肯定地说:“哦,他现在做的事就是他应该做的”,这样我演起来会很有自信,不然心里也会打鼓。

南都这是你和六六的首次牵手,你们的默契点是什么?

孙俪:呵,因为我们都信中医。我们第一次见面,老板想让我们聊戏,但我们花了一半时间聊养生、聊中医,老板在边上急得不行了。

南都:有被剧本打动吗?什么让你觉得跟房似锦这个角色有缘?

孙俪:我第一次看前十集剧本,看完我就一直想追着看,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房子有没有卖出去?她用什么方式征服别人?当我被剧本吸引,我反而要冷静思考一下,这个人物是不是适合我,值不值得演?第二遍看剧本,我会着重看我要演的人物,也看戏里其他人物,一部好戏不光你演的角色要好,所有角色都要好,这是一个集体创作,任何一个环节都和戏的成败息息相关。这个戏最难得的是,虽然讲一个小小中介,但通过买卖房子、一个门店,看到社会里的很多人、善与恶,可以反映整个社会的精神面貌,我觉得是好的。

南都:这部戏给你最大的想象空间是什么?

孙俪:看完剧本,我跟公司老板说,它让我看到了一种颜色,橘色,感觉特别温暖。虽然戏里每个人都会有伤心、伤感、愤怒,但也会开心、快乐、幸福,整体感觉特别积极向上,有一种向上的劲头,这是我非常喜欢的。

南都:演了这部剧,你会对“家”的定义有一种新的理解吗?

孙俪:我觉得家不仅仅是房子,房子只是一个大盒子,要把所有的爱放在这个盒子里面。家一定要有温度,每个人要有爱才能组成一个家。很多人有房子,但他不幸福,心不在这个家里面,他虽然有厨房,但他们从来不开火、不在一起做饭、不在一个桌上吃饭,这不叫一个家。我觉得家是有温度、有颜色的。

南都:《安家》是你第一次选择行业剧,弹幕里大家都还叫着你“娘娘”,在演了不少古装剧、年代剧、大女主戏后,回归现实主义题材,是一种转型的需求吗?

孙俪:我挑戏并不复杂,看的人解读得很复杂。影视行业跟服装潮流挺像的,过去几年,大家爱看古装剧、年代剧,很多影视公司就会投拍这类戏,演员也是在一个大趋势下,挑一个自己想演的角色和剧本而已。古装剧盛行的时候我的邮箱看不到几部现代戏,现在我的邮箱里有非常多现实主义题材的剧本,这是大势所趋。我也没有刻意想演一部行业剧,我都是从自己感官出发,一个剧本看起来我喜欢,这个角色我想去尝试。


和角色磕到底,就是要打破精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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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业内人眼中,孙俪是一个对表演特别较真,和角色“磕到底”,从来不放过自己的人。在我们聊天这一小时里,只要聊起房似锦、聊起她和角色的原型女孩相处的点点滴滴,孙俪的话语就像叮咚的泉水一样源源不绝,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她眼里的光。海报上的人物造型,素淡至极,但她让我们别错过她点缀在衣领嘴角的一点玫红色。这是角色的矛盾之处、迷人之处。“来,认识一下,我就是房家要扔在井里没死成的老四,房四井”,孙俪在剧中道出身世这一幕,演技动人,让人潸然泪下。孙俪完全去掉自己的精致感,融入一个真实、有缺憾、不讨喜的小人物中,丰满了她的血肉,也成就了一次精彩的表演。

南都:房似锦一出场就挺冷血的,职场女强人的气场。角色吸引你的点是什么?

孙俪:一开始我对房似锦不了解,就像我认识一些新朋友,一开始也不了解他们,后来为什么我们成为特别好的朋友呢?我觉得每个人的性格背后都有其形成的原因,一个人的性格并不是单一的。刚看剧本时,我在想:房似锦为什么这么冷酷?说话为什么这么不近人情?当我看到剧本后面,我反而会心疼她,因为她有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原生家庭,她没有感受过别人的爱,她不懂得怎么用爱去感染别人,怎么用情感去和人互动、得到别人的欣赏,她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去与身边人交流,她对自己也是这么苛刻的。当她感受到徐姑姑、门店人、买卖房子过程中那些客户对她的爱,她感受到人间有真情,有些事情是可以通过情感去改变的,她也慢慢在生活实践中发生变化。


南都:观众觉得,房似锦的人设不太讨喜。你接戏在乎角色讨不讨喜吗?

孙俪:房似锦本来就不是一个讨好型的人物,我现在更喜欢有缺点的人物。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人最可贵的是可以改变,在房似锦身上,你前面看到她有多冷酷,后面她就有多温暖,她会改变,她的内心是向善的、积极向上的,她在不停地蜕变。我觉得人一辈子都在学习,学习不光是知识,还有情感表达,为什么同一句话有的人说出来别人特别愿意听,但有的人说出来你就特别不愿意听,我们需要学习的是情感表达。

南都:大家议论这个女主卖房子的时候“套路深”“做人不太厚道”,对房似锦一些争议性的做法,你怎么诠释得让人心服口服?

孙俪:我接戏,最怕编剧导演说:“孙俪,你来演,我要把这个戏往你身上靠,写得更像你。”我说:别,那是我演的角色,不是我,我要去塑造另外一个人,我更愿意让自己去靠近角色,而不是让角色来靠近我,我更愿意走进对方的心里。当六六老师告诉我,这个人物是有原型的,她让我的思路更打开。以前我看剧本,常常觉得“这怎么可能,世界上还有这种事?” 那是因为我年龄太小、见识还太短。到我现在这个年龄了,我真的觉得,没有哪种人是不可能存在的,我不拒绝任何事情和冲突的发生,也不拒绝任何性格的产生,我愿意走进这些事件、这些性格。

大家说房似锦套路也好、忽悠也好,我觉得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做任何事都在她的道德底线之上。刚开始她是一条鲶鱼,一个狼性的管理者,她觉得她来管理门店就是来做业绩、多赚钱的,到后来她知道:在赚钱之外,还有人的情感在里面。一个角色就跟一个人的成长一样,从小婴儿到一百岁,一直在修复自己、成就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所以我不介意角色有缺点,只要她的底色是好的,我觉得没有问题。

南都:你为进入这个角色,做了什么细致的功课?

孙俪:体验生活吧,六六老师告诉我,房似锦是有原型的,我和这个原型女孩接触了很多次,这帮助我很快地走进角色,我在戏里的很多道具,笔记本、化妆包、衣服、丝巾、鞋子,都是来自这个女孩。我看微博上有人问,你怎么戴条那么土的丝巾?重要的不是丝巾,而是它的玫红色。我去女孩家的时候发现她的所有衣服都是灰、黑、深蓝色,但她的化妆包、丝巾,口红,都有玫红色,女孩说她非常喜欢这个颜色。我后来找了一个星座师去分析这个女孩语感和穿着,星座师说她可能是个摩羯座,后来我一问,那个女孩果然是摩羯座。我问星座师,她生活挺辛苦的,在情感上没什么温度和色彩,为什么喜欢玫红色?星座师告诉我,那是对爱、特别是母爱的一种需求,我当时听了挺心酸的。所以你看戏里,我的笔、杯子、钱包、化妆包,有套衬衣的扣子,只要我能点缀的都是玫红色。剧本里没有要求,我觉得这是人物的色彩细节,也是对这个女孩的一种祝福吧,希望有爱陪伴她。

南都:你做这么细致的功课,不是在乎角色美不美,而是角色性格怎么立起来。

孙俪:对。前两天我妈妈跟我吐槽:“为什么戏里你穿得这么清淡?”我说:就是这样的啊,这个人物就是要打破精致感。我第一次做定妆造型,邓超还批评我:“太美了,太精致了,不行!”我都这样了,大家都觉得很粗糙了,其实真正的中介,就是两套职业制服。我在造型上做了非常多的减法,造型师给我选的那么多衣服,我起码退掉了一半,能便宜的就要便宜的。我发现原型女孩家里唯一值钱的是口红,都是大牌,她对自己再抠门,都很在意自己在客户心中的完美形象,这也是我戏里抹口红的原因。女孩在我开机前买了三只口红送我,我很感动,我戏里用的都是她喜欢的口红颜色。


不是大家以往看到的爱情,与罗晋合作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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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剧是一个热门话题,《安家》一出,难得地没有在“专业”上被观众诟病,不少网友夸赞“真实”,也得到房产中介业内人的点赞。各种不同的声音也有,一些奇葩卖房案例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争议孙俪看得云淡风轻。行业剧中的爱情线,怎么做到既动人、又不伤害戏的职场感?《安家》似乎做到了,房似锦和徐姑姑这段“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感情线,让观众嗑糖嗑得好欢。孙俪和罗晋首度合作,就释放出一种奇妙的气场。

南都:现实题材与观众太接近了,很难做到让所有人满意,你接现实题材电视剧会有顾虑吗?会想反驳网友的一些质疑批评吗?

孙俪:我不想反驳。我想说,其实这只是你没有看到而已,并不代表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说实话我不太看评论,有一些我需要看的,同事们会给我看。现实生活中,我是个网络白痴,什么都不懂,我手机上除了微信、邮箱、小朋友听故事的APP,基本上没别的。

南都:不被外界声音干扰,你会更投入到哪里?

孙俪:我最近比较投入到做黑暗料理(笑)。因为疫情,所以都待在家里,有空的时候就会自创很多有意思的菜单,但每次都失败了。

南都:观众希望房似锦和徐姑姑这对CP能在一起,但六六的编剧手法有时是出人意料的。你能透露一下吗?

孙俪:我觉得六六很多作品能成功,是因为她的坚持。她的坚持来源于她对世界的感受、对人的感受。在影视作品中我们可能希望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一些圆满需要六六去做一些妥协,但六六坚持不妥协,这样我觉得挺好的。戏里我为徐姑姑做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友谊,但很多人不这样理解,到后面你就知道了。一定不是大家以往在其他剧里看到的爱情的发生,我们这种是很自然的,观众甚至都会为男女主角着急。

南都:能分享一下和罗晋合作的感受吗?

孙俪:我觉得罗晋演得非常好。我跟唐嫣都是认识的,我们都是上海人,曾经在同一个画室一起画画,有时候聊聊天。我先认识唐嫣,后拍戏认识罗晋。大家一定会在戏里看到他的很多改变。接触之后,我发现他跟徐姑姑蛮像的,性格软软的,属于默默付出型。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店里拍戏,店里有很多小女孩的东西,有一个小包特别可爱,戏拍到一半,罗晋神秘地把我拉过去说:“这个包你女儿有吗?我送给你女儿。”我说你也太细心了,我不会买这种太贵的包给我女儿,不用不用。因为有一天我女儿去探班,罗晋觉得孩子特别可爱,说要给她送一个礼物。他就是这样细心。

南都:听说你还给他一个“宠妻达人”的封号?

孙俪:对。因为有一天房似锦在戏里用了一个爱马仕包,那个包是假的,但罗晋能噼里啪啦说出一大堆关于包的知识。我说:“天哪,你对包的了解比我还厉害。”我觉得这应该是有生活实践的,一定是平时特别宠爱老婆的原因。我跟他合作特别有意思,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着来,他戏里有一些上海话不会说,我教他说的。还有一次,我们在三伏天拍戏,棚里的风口开得特别大,大家都用后背去吹风,我说千万不能这样。结果很多人中招了,罗晋也感冒了,他们就说我很厉害,纷纷来问我怎么做到的。因为我不敢吹风,有风口的地方我不待,一直保持恒温的状态。后来罗晋看见我吃什么都会过来问一嘴,觉得我喝的一定是仙水,有一次我拿一个玻璃杯子,因为比较烫,有一个套子套着,罗晋助手过来问:“你喝的什么?”我很神秘地告诉他:“是——白开水。”


我一点都不懒,时刻为将来的角色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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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道近二十年,孙俪佳作频出,天赋和努力让她奠定了国民女演员的地位。飞天奖、金鹰奖、白玉兰奖,三大国内权威电视剧奖的优秀女演员奖杯均被她收入囊中,获得“大满贯女主角”的美称。而她也能举重若轻地掌握自己的人生,这些年,她的地图里,没有一直不停的飞,一直不停的赶,她对生活有无限的热爱和憧憬,绘画、手工、瑜珈、养生、育儿……她过着听从自己内心的生活。你说她懒吗?不积极营业吗?她的答案不一样。她每天都在寻找新的东西,她拥有自己的“似锦”人生。

南都:在事业、家庭与自身三方面都取得平衡,每一个角色都做得完美,你的心得是什么?

孙俪:我朋友说我的兴趣爱好太多、太广泛了。有一位国外朋友隔三差五来问我:“俪俪,最近又在玩什么东西啦?”我总是看到很多东西想去学、去研究,我觉得生活中有太多事情可以做。

南都:作为演员要为事业做打拼,30+的女性为家庭与事业的平衡焦头烂额,你这种不慌不忙的心态太难得。

孙俪:我对很多东西都特别有热情。只有我热爱的才能做得好,当我不喜欢一件事情,九头牛也拉我不回来。生活中是,工作中也是。很多人说我懒,多少年不拍一部戏,我特别不同意,我觉得我一点都不懒。我平时很大一部分时间我都拿来看剧本,做很多准备工作,包括我好好生活,也是在为我将来某一个角色做准备。今天我帮助了一个朋友,或者我跟朋友聊聊天,我多多少少都会放在心里。演员最重要的是能够走进生活、贴近生活,你才可以了解更多人和事。我理解的演员,是用心体会生活的点点滴滴,时刻为你将来的角色做准备。

南都:得到了这么多奖项的肯定,对自己的表演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吗?

孙俪:奖项并不能代表你的未来,它只能总结你的过去。我有时候也会听朋友的意见,网友善意的意见我也会去听。如果我的戏里有些让观众质疑的,肯定也会有我表达不够清晰在里面,每一次我都会吸取教训,一步步地休整自己,让下一次的自己做得更好。

南都:你近年来在选角上都是比较传奇性的女性角色,较少柔弱的角色。将来会打破戏路,尝试新一点的角色吗?

孙俪:会。但我喜欢的底色还是不会变。但凡吸引我的角色都是乐观、积极、向上、努力的,这跟我信奉的人生观、价值观是有关系的。这样的人和角色,她会像吸铁石一样很快地走到我面前,包括很多我喜欢的朋友也是这样的。

撰文:记者蔡丽怡  实习生陈子丹

编辑:刘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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