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97

口述者/执笔者：YX（旅美华人，在西雅图从事互联网工作）

口述时间：3月23日

本人是2+2+2家庭，双职工，在西雅图工作，从事互联网行业，全家老小居住在西雅图附近5万人左右的村子里。

西雅图，位于美国的西北角，为美国西北部和华盛顿州最主要的城市。华盛顿州也是这次遭受新冠病毒重创的州之一（截至3月23日傍晚，全州确诊2221人，死亡110人，今天比昨天确诊人数增加225人。确诊人数全美排第三。）

就在我开始写这篇东西之际，华州州长颁发“Stay at home”（在家蹲）行政令，要求全州人民除了去超市采购，去医院看病，必要的外出的工作（医生警察超市员工这类）之外，必须留在家里。

“Stay at home”好难呀。3月19日，美国西雅图华盛顿大学，樱花盛开，赏樱的人还蛮多的。新华社发

风暴开始了

我申请在家办公两周

2月29日，我还清晰记得是一个星期六，早上去华人超市买菜，当时国内疫情已经逐渐受控制，美国这边虽然有数个确诊个案，但还没有死亡病例。西雅图的华人却开始囤货了，当天华人超市货源和米很足，人流也很平静。我买完菜坐在车里刷手机，看到华州出现全美第一宗新冠肺炎死亡的新闻，死者是在一家养老院里感染去世。从那天开始，新冠在华州以及全美蔓延开来，每天都是突发新闻，情况急转直下。

当天我回到家查了一下，那家出事的养老院离我家只有15分钟的车程。周日晚，我给我的上司写了email，要求以后2周在家工作。因为我每天上班花差不多2小时在公共交通上，家里有上了年纪的父母，不能冒险。上司表示理解，也轻松批准了。其实第二天，我们部门主管也发email，批准员工如有需要，可以在家工作。此后，西雅图地区几乎每天都有新增的死亡个案，一周之后，我们的西雅图办公室要求全体员工在家工作。

为保护个人私隐

不公布感染路径？

目前所有感染或死亡个案只公布性别和年龄，甚至只公布年龄段。我在职的公司确诊了一个，但并没有公布人名性别部门和办公桌位置。只公布了该名员工最后在办公室的日期，同时关闭整个办公室进行深度清洁。

这样的好处是这个人并不会被其他人孤立和歧视，但不好的是，我们并不知道是否跟这名员工有过接触，他/她在办公室的时候去过哪里触碰过什么地方。美国社会非常重视疾病方面的个人私隐，即便在这样的大流行疾病面前也是一样的。好还是不好，如何来判断呢？如果公布每一个确认个案的行动路线，是否能减缓大流行呢？

这里插两个小细节。美国人早期一直把新冠肺炎等同于流感！大概1月底时，那时候我还正常上班。美国出现第一宗新冠肺炎病例的那个周末，我去纽约出差了。当时我提醒纽约的同事，他们就觉得是流感！

最近，媒体都报道说，欧美人认为有病的人才要戴口罩，确实是！1月20日，我因为有点咳嗽，上班坐巴士时就戴了口罩，然后，我旁边就没人坐了。途中，我小声咳嗽了一轮，坐在我对面的乘客从包里默默掏出一个N95戴上。

囤还是不囤？

买到厕纸像买年货般心里大喜

抢厕纸？3月13日，我亲身经历了。本来厕纸家里也多买了几包了，但朋友圈里看别人发的空空如也的货架，我也慌起来了，马上跑去Costco买厕纸。非常巧的是，当天刚好Costco厕纸进货了，看见人手一包厕纸从里面出来，如买年货一样，心里还大喜。结果进去见识了人最多的Costco收钱的队伍，从收银处一直到店的尾部还转了个弯。没有预料到那么多人，我连口罩都没带出来。当时可以说瑟瑟发抖，一方面觉得人太多，没戴口罩很容易感染，一方面又怕去别的Costco一样人那么多还不知道有没有厕纸。神人交战了10分钟，最后决定把命拼了买厕纸。

回家把4大包厕纸2大包厨房纸1大包面纸放一起，终于心安下来了。回来的途中，我通知2个朋友上Costco的网站网购厕纸，2个人都没有在当天下单，第二天，厕纸就没了。此处插播题外话，当天Costco人那么多，戴口罩的寥寥无几。收银员既没戴口罩也没戴手套。

食物基本没囤，只多买了些面粉和干面。米在开始的时候多买了2袋但也开吃了。后来发现附近的华人超市都没有米了，托朋友在他们附近的超市帮我买，也买到了。总体上我觉得美国是物资很丰富的国家，不至于买不到吃的，所以罐头、水什么的平时家里有一些就没有特意买了，希望往后的日子别打脸。

酒精洗手液在当初还能买到的时候多买了一些，也说不上囤。口罩是完全买不到了。1月初国内疫情开始的时候，药店就没有口罩卖了，网上买也要等。一月底我看到某个生僻的网站有口罩卖，下了一单最后也被砍单了。当时很多在美华人都买口罩寄回国内了。到现在别说民间没有得卖了，有也特供医院一线人员。

Target是美国的连锁百货商店，上周西雅图有一家Target被发现有N95的口罩卖，还得跟公众道歉，立马下架口罩捐给医院了。医院一线非常缺口罩，西雅图的儿童医院号召民众捐口罩，另一家医院提供原材料，招募义工和缝纫机缝制口罩。

3月23日，我家附近的超市。罐头类食物有些短缺，新鲜的水果蔬菜蛋奶一点都不缺，水和厕纸都有。YX供图

不“听话”的美国人

周末登山地点和海滩人满为患

目前华盛顿州已经下令关闭娱乐场所公共设施。餐馆只能提供外卖不提供堂食。州长一而再再而三叮嘱“6英尺“（1.8米）社交距离的时候，我还在小区里目睹一群人，大人小孩温馨聚餐开party。熟人在路上碰上虽然谈论的是新冠话题，但绝没有保持6英尺的社交距离。周末的登山地点和海滩更是人满为患。

上周末，我带孩子们去骑车，经过2个公共小公园，一个关闭，一个放了警示牌。要求一、保持社交距离，二、如果有咳嗽发烧等症状不能使用公园设施。公共厕所关闭，只在公园旁放了流动的洗手机，提供洗手液，水和擦手纸。

戴一次性手套在公园玩耍。YX供图

家附近，有没有疫情也没什么人，我也如常外出跑步锻炼。YX供图

暖心的学区

给18岁以下孩子提供免费早午餐

这次感到最暖心的是学区的行动。从最开始就一直跟家长保持清晰开放的沟通。每周一封email告知家长学区怎么对待疫情。后来出现第一宗死亡个案时，学区更是差不多每天一封email通报学区里哪个学校有员工疑似感染，应对的措施又如何。后来顶着巨大的压力关闭学区并且迅速组织网课，每一步都离不开学区领导老师职工家长的努力。

学区里不少低收入家庭的孩子依赖于公立学校提供的免费早午餐，因为正常上学时，低收入家庭可以免费或半价，但学校停课以后等于他们没吃的了。后来学区每天为学区内18岁以下的孩子提供免费早午餐，只要早上提早报名，然后到指定地点领取就行。现在连锁的超市和百货店都让出早上的一个小时让不懂网购的老年人购物。不少人都去做义工帮忙缝制口罩，捐钱给科研机构，还有工厂转生产线要求生产洗手液和药用酒精。虽然美国人也有很多不爱被拘束，但是社区凝聚力可是棒棒的。

网课还是不网课？

全州停学时，学区被迫停网课

我们所在的公立学区是全美首个停学的学区。并且在学区停学第一周已经安排好网课，家里没有电子设备或上网热点的同学，安排去学区借设备和免费用热点。可惜的是，在第二周，全州宣布停学时，网课反而停止了。因为全州做不到为每个学龄孩子提供平等的学习机会，因为没有足够的电子设备和网络热点。既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干脆大家都没有了。为了平等，全州的孩子都不用上网课。当然学校列出一些辅助的学习网站和应用软件来给孩子打发时间，但是这些都比不上有系统有老师指导的网课。作为华人家长我表示理解但是还是难以接受。我只能暗暗庆幸我家两个孩子还在小学，学习不紧张也没什么大考试。

总的来说，如果不上网不看新闻，生活在一个5万人的小镇暂时不大感受到新冠带来影响（除了娃不能上学）。路上本来就没什么人，也没有人戴口罩，如果本来就不经常到外面吃饭，估计感觉变化不大。西雅图的春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无论在最平常的街区还是公园，总能看到花团锦簇。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适合冒着花粉过敏的危险，假装岁月静好。

现在也正是樱花盛开的时候。但愿来年此时，我们能够如从前般出门赏花晒太阳，继续假装岁月静好。

编辑：黄琼红

更多报道请看专题：战疫口述实录

本文作者

黄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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