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142

口述者/执笔者:orange(旅法华商，在法10年，现居法国朗香)

口述时间：4月11日

 四月一日，法国总统马克龙连发15条推特，但这可不是为了愚人，而是对他在封城前期讲话中提到的劳动者保障措施公布细则，比如，你是普通工作者，国家将替雇主支付你80%的工资所得；如果你是医务工作者，将受到额外嘉奖，额外工作时薪将增长；如果您是中小型企业的企业主，农业生产者，个体经营者或者自由职业者，受疫情影响停工，可以向国家申请1500欧的补助等。简而言之，就是在一定限制条件下，对中等收入以下人群给予补贴，税务和商业账单暂缓缴费，全面扶持中小企业渡过难关。

普通员工和小企业主基本生活有保障

总统在疫情最初的电视讲话里就强调，要企业主尽可能安排员工远程工作，但是学校关闭，孩子需要照顾。如果停工带小孩，补贴大约是原工资的一半，全部由国家支付。这又产生了一些现实性的问题：这份补贴夫妻只能一方享受，如有一方已申请半失业，就表示有人可以照顾小孩，另一方必须回去工作。但有人在网络上表示，自己刚因为学校停课申请了停工回家看孩子，另一半突然在两天后被迫半失业，于是尴尬的场景出现了：原本忙得不可开交的二人突然都回家成了保姆，还有诈骗双份补贴的嫌疑，咨询无门，因为政务部门早已一团乱。

就我自己而言，作为个体经营者，我收到的第一份补助是停工照顾小孩津贴约360欧元，这份补贴一次最多只能申请15天，根据疫情禁足时间的增长可以继续申请。第二份是国家针对交易额大幅度下降的补贴1500欧，只需在税务账户里填写基本信息，两个工作日内没有回复就算自动通过。另外本地的旅游局也在为我积极协调申请大区的额外补贴。此外，我还提交了银行的低门槛贷款申请，现在申请的人数众多，还在等待回复中。

这其间还有一段小插曲，在检查公司账目时，我竟然发现银行以“寄了两封信告知所有股东贷款剩余数目”的名义收取了高达110欧的手续费。这笔费用国家没有明文禁止，但银行先斩后奏，收取方式简单粗暴，属于霸王条款。所幸在法国，很多东西都是可以协商的，我立刻写了一封有理有据有情的申诉信，表示在现有形势下，受到重创的旅游业连政府都在积极扶持，我信赖的银行竟然在此刻雪上加霜，希望银行顾问能看看公司账户余额。第二天一早，银行顾问回信：退款一半。

4月1日，一家名为“F2M关闭”的封闭装置专卖店，如今是真真切切地“关闭”了。Orange 供图

艺术从业者的窘境

我有一位从事布鲁斯舞蹈表演的朋友，她准备好的几次表演已被尽数取消，去年才筹备开展的教学课程也无法再继续，她尝试网上直播，可观看人数寥寥，打赏奖励就更无从谈起。她毫不避讳地在社交网络抱怨自己收入大减，人们对于演艺人员的偏见太深。

关于艺术培训班，法国有个有趣的现象，所有的兴趣班培训班课程都会跟学校课程同步，也就是说，不用上学的日子也不能去兴趣班。我孩子的舞蹈课原本应该在6月结束，受疫情影响自2月底的冬假开始暂停至今，老师表示缺失的课程会延后，也许这将会是一个有培训课程的暑假。前几日老师发来在家录制的略显粗糙的教学视频，让小朋友们可以在家适当练习。视频中老师穿着棉袜，道具是餐桌和板凳。她无奈地说：“对不起我只能穿着袜子示范，因为我没有带舞蹈鞋回家，现在也不可能再去学校取回了。”

非急症医疗停摆

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开始在巴黎的乔治彭皮杜医院里上演。有人采访了该院急诊科的juvin医生，他介绍称，无奈之下医务人员们已经着手将浮潜面罩改成呼吸机面罩，利用3D打印机和塑料文件夹自制防护面罩。但这些远远不够，医务人员需要全面的防护，但医院没有中国那样的“宇航服般的防护服”，他们呼吁家里有粉刷工或油漆工防护罩衣的群众能捐给医院。

综合性大医院已全面进入紧急状态高速运转中，独立的全科医生也忙得不可开交，那么非呼吸专科医生呢？上周我的孩子玩耍时不慎磕碰到了门牙，第二天一早我就给常光顾的牙科打了电话，不料接待我的竟是电话录音：因为疫情影响，全法牙科诊所全部关闭！如有紧急需要请留言。

这是一家年轻的牙科诊所，两个不到40岁的牙科博士和两名助手合作，主打牙科美容和植牙，设备也是我所见过的法国顶级水平，再加上独栋的建筑和装修，总体投资不会是个小数目。医生很快给我回电，显然他也脱下白大褂回归了奶爸角色，因为电话里不时传来小孩玩闹的声音。他简单询问过后表示会帮我联系急诊，但最后答复是：“急诊科那边说既然是乳牙，无需过度紧张，两周内不要咀嚼硬物，祝您过得愉快，再见。”

再说说皮肤科医生，这在法国也多是独立经营的行业。去年8月我跟家庭医生提起脖子上的一颗痣有增大迹象，想要去除。他为我开了介绍信，凭借这封信我才能预约专科医生，这一约就约到了今年2月。看诊后，皮肤科医生为我定了4月16日的手术。本以为漫漫长征终于走到了终点，半路却杀出个疫情封了城。医生取消了我的预约，建议我重新挑选手术时间。可打开预约界面，我两眼一黑：最近一次可预约时间已经是遥远的10月。

4月2日，街道上车流量大减。Orange 供图

疫情中的华人众生相

在华人圈子里，有正规身份的人，生活和法国人无异：领工资的员工最是高枕无忧，停工前老板发工资，停工后国家发工资。对于普通薪资标准员工，疫情只是让他们提前度过了一段不能出门的假期，对收入的影响微乎其微。但这群人不包括月薪5000欧元以上的中高收入工作者。

不过法国的中产阶级对于这种“劫富济贫”式的资本分配方式习以为常，他们的收入不低，交税种类和金额不少，福利门槛却一个也达不到。既没有贫困到能领救济金，也没有富有到能视金钱如粪土，大概率也不会为了多子女减税政策把家庭建立成超生游击队。

也有一部分敏感人群，他们因为各种原因非法滞留在法国，没有正规身份，没有报工单，也就没有福利，没有保险。雇佣他们的老板纯属“富贵险中求”，法国政府打击黑工手段强硬，除了高额罚款，还可能勒令停业，企业法人甚至有牢狱之灾。他们冒险雇佣黑工，目的只有一个：不报工，压低工资，不交税。这部分工作者属于标准的“手停口停”，疫情以来，餐饮业统统叫停，老板有扶持补贴，正规员工有失业金，他们什么也没有。

最后是我们的留学生，驻各国的大使馆都在着手发放“健康包”。由于数目巨大，封城期间禁止远程活动，挨家挨户邮寄不现实，于是中国学联采取的是由志愿者个人申请发放点，统一邮寄到该处，再由这位志愿者联系附近的同学来领取。

发放开始没几天，就出现了出门领取健康包的同学被警察带走的荒唐事，因为出行证明上没有可以勾选的出行理由！使馆特意为此出了官方盖章证明信让出门的同学随身携带，巴黎警察拒绝承认，现在我所在的一些微信群里志愿者们已经暂停了发放。这样的状况愈演愈烈，甚至演变出了巴黎警察怀疑私囤私售口罩为由，拘捕了协助发放防疫物资的侨领，并扣押口罩的事件。两位侨领在被拘押24小时后释放，口罩被继续扣留，他们还将出庭应讯。这批珍贵的口罩，也被认为需要在9月庭审结束后再决定何去何从。

这周末是复活节假期，法国政府相当了解他们崇尚自由的人民，表示会加强道路管控力度，要大家继续呆在家里把戒严令坚持下去。毕竟只有忍得这一时，一切才有风平浪静的希望。

编辑：黄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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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黄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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