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日“成为女学生与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发生——《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发生1898-1925》发布会”在京举行。北京大学人文特聘教授、北京大学电影文化中心主任、著名学者戴锦华和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发生1898-1925》一书的作者张莉围绕现代女性写作的诸多问题展开探讨。发布会由《十月》杂志副主编季亚娅主持。
新书发布会现场
《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发生1898-1925》是一部有关中国现代女性写作发生史的研究论著。中国现代教育史上的第一代女大学生、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第一代女作家是本书关注的对象。回到一百多年前的文学现场,结合社会史、教育史、妇女史等背景,本书重现了中国最早一批现代女作家走出闺房、走进学堂、走进社会、开始文学创作的过程。从源头进行的发生学研究,是女性文学研究的新尝试。
还原那一代中国女性独特的生命体验
《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发生1898-1925》是张莉的博士论文。在新书发布会现场,张莉回忆道,当年为了写博士论文,她花了很多“笨功夫”去查史料。“中科院有一个图书馆,一九零几年的那些妇女杂志,还有女学生的那些报纸我都可以翻到。”那些史料极其宝贵,已然发黄发脆了。因为担心有一天不再被允准阅览,张莉特意买了一台相机,将资料拍成照片,又花了很多钱将照片打印出来,回家慢慢翻看。
通过史料,张莉触及到了一页页鲜活的中国现代妇女的生成史。从杂志里,她了解到当时的女学生在小学的时候学的是什么,她们发表的那些作品是什么,她们怎样不缠足、怎样进学校、女中学生当时身处的环境,学校里面的规定是怎样,女孩子怎么逃学等等……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莉
“旧式的女学生会被要求做贤妻良母,而且读到中等师范学校就可以了。但是到了五四以后,尤其1911年以后,会告诉你要做一个女国民,你不属于家庭,你是女国民。课本里面教中学生唱校歌,告诉学生你是女国民,你身上肩负重任。女学校里设计的科目,一开始有家政,后来没有了,增加了物理、化学。”张莉说。
在这个过程中,整个社会对学校、对一个女性的期待在慢慢发生改变。遇到白话文运动,女高师的学生一开始用文言文写作,胡适跟她们讲,你们要用白话文写作,所以姑娘们隔了两天全部用白话文写作。落实到个体身上的努力,比如陈衡哲坚决不结婚,最后考取了清华大学留美招生,被送到美国留学,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代女作家。
“你在慢慢进入这样一个研究领域的时候,会慢慢发现那些艰难和不易,那些独属于中国女性生命的轨迹。我当时写的时候希望自己能够写出那一代属于中国女性独特的生命体验,尽可能地还原它。”张莉说。
“新女性”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明
在学者戴锦华看来,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中国现代史的开启,而在这个创世纪的历史时期,最重要的一个发明是“新女性”。
“说得粗暴一点,新青年经常是旧举子,因为废除科举了,他们被迫成为新青年。而新女性则是十足的新、十足的发明。”
著名学者戴锦华
戴锦华回忆自己第一次读到《中国现代女性写作的发生1898-1925》时,始料未及地遇到了一个奇特的角度。这个角度仍然延续着传统中国文学研究,即它是作家作品论的,而且是知人论事的,更多的去深入到作家的个人生命当中,去理解和发现她写作的动力、写作的由来、她的素材、她的情感。但又绝不是一个旧式的作家作品论、一个旧式的知人论世,而有非常明确的思考和探索的方向,也即“现代女性的发生”。
“因为重要的不仅在于文学,重要的不仅在于女性写作,或者说女性写作之于中国女性来说的意义,它并不是一件五四才发生的新鲜事。但是我们同时都非常清楚,五四一代女作家作为现代中国文学、现代中国文化、现代汉语的奠基者,她们是全新的发生。这个不新鲜与新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大的历史转折发生的时候,每个个体生命是怎么与它遭遇的?这使我当时读得很兴趣盎然。”戴锦华说。
今天的女性书写与现实出现了“脱节”
张莉在发布会上提到了冰心女性文学形象的塑造和经典化。她说,在1927年之前冰心的所有小说的“我”都是冰心姐姐的形象,是去情欲化的,你看不到她的容貌,但是你知道她的影像,她是穿素淡衣服,浅颜色的上衣,黑色的旋色的裙,短头发,喜欢读书的一个女孩。她的所有都是冰清玉洁的。她是作为一个姐姐,作为一个关心社会问题的新型女性被大众接受。
对新女性的阅读在1927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张莉提到,1927年之后,蒋光慈有一篇非常著名的文章,说冰心能干什么?风暴来了她就躲进妈妈的怀里。她是一个资产阶级小姐,她就不应该出现。这是非常激烈的对冰心的贬斥。这时候整个社会对新女性和女学生、甚至新的一代女性作家的理解都发生了变化。
张莉在新书发布会现场签售
“今天可以看出来,尤其是早在现代文学史上的第一个十年,冰心之所以受欢迎,因为她符合了时人对新女性的想象。而1927年之后,当茅盾笔下的新女性诞生,当丁玲的写作出现的时候,冰心那种美或者冰心所谓女性文学作品里的那些美变成了过时的东西。”张莉认为,对于中国女性写作的理解也跟今天大众或者读者对女性形象或者女性生存的理解有一定关系。一些女作家的作品“过时了”,而另一些带着切肤之感被重新发现。
从这个角度来讲,张莉指出,中国当代女性文学与今天人们对女性生活的理解之间出现了一个脱节。
“我并不是说今天中国社会发生了什么事情,中国女作家一定得在她的作品里像反射器一样反射。但是长期以来对这些问题的缺失或者不敏感,可能也是中国当代女性写作目前面临的一个问题。这也是我和亚娅一起做新女性写作的一个动力。我特别希望有那种真正能够反映当下女性生存的作品出来。”张莉说。
编辑:黄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