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科院张永生：广东在应对气候变化工作中发挥了排头兵作用
“中国之所以提出碳中和的目标，背后的根本原因在于发展理念的转变。”近日，中国社会科学院生态文明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张永生，就广东如何更好地落实“双碳”目标愿景等问题，接受南都记者专访。
张永生认为，经济增长和环境保护可以兼容。碳中和将使很多产业推倒重来，政府需要采取各种有力措施，对受冲击的特定部门、地区和群体进行有力支持。
南都：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可能会认为节能减排是一种负担甚至会阻碍经济的发展。在新发展理念下，如何理解“实现碳达峰、碳中和是一场广泛而深刻的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
张永生：由于传统工业化模式建立在“高资源消耗、高环境破坏、高碳排放”的基础之上，节能减排意味着减少投入或增加成本，所以节能减排一直被视为负担，绿色发展被认为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才能承受的 “奢侈品”。
实际上，传统发展模式的成本非常高昂，包括外部成本、隐性成本、长期成本、福祉损失、机会成本。只不过，这些成本很多都没有反映在商品的成本中。如果算总账，绿色发展反而是一种更有效率的发展。
碳中和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石化能源替代和节能减排的事情，而是要彻底改变工业革命后建立的发展模式，是一场“广泛而深刻的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目前，全球范围的碳中和共识与行动，标志着传统工业时代的落幕，一个新的绿色发展时代的来临。
南都：为何我国要把碳达峰、碳中和纳入生态文明建设的整体布局中来？
张永生：2021年3月15日召开的中央第九次财经委会议强调，要把碳达峰、碳中和纳入生态文明建设整体布局。这对于实现“双碳”目标极其重要。
第一，“双碳”目标不只是单纯的减排问题，而是中国发展方式的转型问题，是从传统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发展模式转变的问题。气候变化的根本原因，是工业革命后建立的传统发展模式不可持续。因此，解决气候变化问题，就必须通过生态文明建设全面转变发展方式。
第二，将“双碳”目标纳入生态文明整体框架，有利于加快实现这一目标。“双碳”问题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各方面整体推进，发挥各部门协同效应。如果只是将其当作一个单纯的环保来对待，问题就很难得到解决。
第三，避免“双碳”目标方向走偏。减排只是可持续发展的一个维度，如果只是解决高碳排放问题，不同时下大力气解决高资源消耗、高生态环境足迹等问题，则可持续问题就难以得到解决。
因此，必须在生态文明整体框架下推进“双碳”目标，才会确保“双碳”目标同可持续发展目标想一致。
南都：广东作为首批低碳试点省份，有哪些经验可以复制推广？
张永生：广东是中国低碳化最好的省份之一。作为国家低碳试点省份，广东在低碳方面推出了很多创新举措，在我国应对气候变化工作中发挥了排头兵作用。比如，广东在产业转型升级、低碳绿色建筑、全省城市公交车电动化、国家森林城市群、公众低碳激励机制、生态修复、碳交易试点等方面，都走在全国前列。广东的很多具体做法，应该说都可以为全国借鉴。
整体而言，广东的低碳做法是否可以在其他地方复制推广，还有一个重要标准，即生活方式是否实现低碳转型。以产业升级为例，一个地区的确可以通过产业升级和转移来降低其生产端的碳排放，但如果该地区消费的很多高碳产品都由外地生产，则该地区居民消费的环境足迹就高，其做法就难以在全国推广。
南都：广东需要在哪些方向作出努力，才能顺利实现“双碳”目标？
张永生：广东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相信广东在碳中和方面，也可以走在前列。说几点一般性建议。
第一，从“新发展阶段、新发展理念、新发展格局”的高度，认识到碳中和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现代化的内在要求。碳中和是中央深思熟虑后作出的重大决策部署，不只是简单的节能减排。全球范围的碳中和共识与行动，是一个划时代的转变，正好同中国开启全面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时间点吻合。
第二，碳中和同样需要生活方式的“自我革命”。目前，广东在生产方式转变上，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成绩。但是，全国范围的碳中和，要求居民消费端的碳排放足迹也要为净零排放。这就比生产端的碳中和难度要高得多。
第三，将“双碳”目标和其他生态环境问题同时考虑。碳排放只是可持续发展的维度之一，它同其他生态环境问题不可偏废。如果只关注“双碳”而不重视其他，则就难以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
第四，加快绿色产业和技术发展。中国在新能源、电动车、5G、人工智能、互联网经济等代表未来的绿色经济方面，很多处于比较前沿水平。其中，很多产业都是以广东为基地。
第五，碳中和将使很多产业推倒重来，广东在传统工业时代建立的产业链，很多都会受到影响。政府需要采取各种有力措施，对受冲击的特定部门、地区和群体进行有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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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写：南都记者 黄海珊
制图：金国华 何欣 林泳希
编辑：黄海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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