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5日凌晨，一场特别的活动正在美国加利佛尼亚州Apple Park举行。这场吸引了两千万线上观众的发布会公告着苹果公司秋季新产品的出市。

同样引人瞩目的还有五天前一场官司的宣判。加州地方法院周五裁决，苹果公司不能再强制开发者使用App Store的支付系统，并且要允许开发者为用户提供应用外支付信息。

这意味着，应用开发者“逃离”30%的“苹果税”成为可能。

今年五月，这场由游戏《堡垒之夜》开发商Epic Games提起的诉讼进行了为期三周的庭审。根据双方出示的证据，此案关联市场价值超1000亿美元，将根本性动摇应用经济的盈利方式。

如今庭审结果已出，双方仍保有上诉可能性。对更广大用户和开发者而言，这只是撬动“苹果税”的一个开始。

裁判文书显示，苹果强制要求Epic Games使用苹果支付系统并从中抽取30%佣金的行为违反了公平竞争法。App Store条款向用户隐藏关键信息，扼杀了消费者的选择，有必要采取补救措施来消除这些条款的影响。

因此法院判决，苹果不能再禁止开发者在应用内添加引向其他支付选项的外链，比如官网购买、邮件订阅等。同时，苹果被禁止强行截断开发者通过收集到的账号信息直接与用户沟通。

但法庭没有像Epic Games所希望的那样，阻止苹果抽取佣金或允许开发者引入自己的支付系统。值得注意的是，苹果的垄断地位也没有被法庭承认。

法官伊冯娜·冈萨雷斯·罗格斯在裁判文书里写道：“成功并不违法（Success is not illegal）。尽管法庭了解到苹果享有55%市场份额以及十分可观的利润率，但这并不能证明苹果是垄断者。”

她补充说明，基于庭审记录不包含关键要素，如设置进入市场门槛或实施遏制创新的行为，无论是参考加州法律还是联邦法律，都无法称苹果为垄断者。

同日召开的媒体发布会上，苹果公司也强调了这一点。苹果在其声明中表示，“法庭的决定确认了一项我们长久以来知道的事实：App Store并非反垄断法的破坏者。苹果公司几乎在每一个业务领域都面临着激烈竞争。我们相信，用户和开发者选择苹果是因为我们的产品和服务处于全球领先位置。”

Epic Games的回应则简单得多，创始人蒂姆·斯维尼在一连串推文中声称“我们会继续战斗”。一位来自该公司的发言人确认Epic Games将提起上诉，并表示“这份裁决对消费者和开发商来说都不是胜利，Epic Games将为千亿美金市场的公平竞争而战。”

这并非不可能。正如法官在判决书中所写，“除了法律诉讼，似乎没有什么能促使苹果重新考虑定价和降低费率。”作为首个大规模向苹果提起诉讼的开发商，无论结果如何，Epic Games的申诉过程对其他打算向苹果提诉的主体而言都极具参考价值。

据媒体报道，美国司法部也在等待这一诉讼的结果，以决定对苹果采取何种进一步行动。

随着诉讼结果的落地，法庭文件中公开的几项数据也受到关注。统计显示，App Store贡献了苹果公司年营业额的30%，其中游戏类应用约占App Store收入的70%，来源于少于10%的App Store用户。

这关系着一个庭审期间争闹不休的问题，即App Store的盈利能力是否超过了苹果所称“维护用户数据与安全”的需求。

Epic Games曾控诉苹果正在有计划地深度捆绑用户，“一旦用户和开放商被引诱到苹果公司建筑的围墙花园中，花园大门就会上锁。”

苹果则反击称，“我们不想成为安卓，我们的用户也不想让我们变成安卓。”苹果多次强调，正因iOS系统的封闭性，其隐私保护和安全性大大超过竞争对手，成为苹果手机的重要竞争优势。相比之下，安卓系统的恶意软件数量大约是iOS的五十倍。

类似的争论也在对苹果CEO蒂姆·库克的问询中被提及。Epic Games认为，App Store为苹果带来了可观收益，其中包括许多不必要的佣金。

库克称，苹果从未试图确定App Store的盈利能力，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业务的细节。但他对Epic Games提交的一份由第三方专家计算的苹果营收报表表示怀疑，里面多组数据显示App Store2019年的利润率高达78%。

这也是库克在任职苹果CEO期间首次站上证人席。他在回答律师提问时指出，类似的抽佣模式在微软、索尼和任天堂等许多公司内流行，Epic Games却唯独对苹果提出抱怨。

由此引出贯穿庭审全程的最大争议——对于相关市场的界定。Epic Games认为是苹果手机内应用分发市场，苹果认为是游戏分发市场，因此包括其他品牌手机或游戏设备。

相关市场的界定不同，直接关系着苹果占据市场份额的大小不同，对于认定苹果是否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有着关键性影响。

根据目前公开的法院文件，法庭将该案相关市场定义为手机游戏分发市场。因此，尽管截至2021年1月全球已有16亿5千万苹果手机用户，但在手机游戏交易市场中，苹果尚不具有支配地位。

从庭审落幕到结果出炉的三个多月里，苹果还在多个国家遭到针对“苹果税”的调查与立法。

澳大利亚竞争和消费者委员会（ACCC）在一场有关竞争审查的网络研讨会中谈到应用商店面临的竞争问题。该机构曾在今年4月推出一份针对预装应用、应用支付、开发者费用的调查报告。

报告提及ACCC正在进行广泛的数字平台服务调查，同时密切关注着相关竞争问题的国际监管状况，比如欧盟委员会推出的《数字市场法案》以及对苹果支付开出的罚单。

基于这份报告，外媒报道称澳大利亚正在考虑制定新法律，加强对谷歌、苹果等科技巨头支付服务的监管。

韩国在立法程序上则更进一步。8月25日，韩国国会正式通过《电信业务法》修正案，这是世界上首部对平台应用商店支付结算方式进行监管的法律。

由于谷歌在韩国占据的庞大市场份额，《电信业务法》也被称为“反谷歌法”。修正案明确提出，禁止谷歌和苹果强制要求应用开发商使用他们的支付系统。

此外，英国、德国、俄罗斯、印度的竞争监管机构也先后对苹果应用分发规则发起挑战，通过立案调查、警告罚款等多种形式试图打开这座花园的“大门”。

日本则在长达五年的反垄断调查后，与苹果公司达成和解。苹果公司允许部分开发者在应用内分享跳转到第三方网站的外链，以方便用户管理自己的订阅。

回到美国本土，《开放应用市场法案》早在8月被提交到参议院。法案通过后，苹果和谷歌将不得强制开发者使用应用内支付系统。其次，法案还禁止应用商店对开发者的服务条款和定价做限制，或是将来自第三方应用的非公开商业信息用于商业竞争。

牵头制定这项法案的参议员理查德·布卢门撒尔称，这一系列的条款将彻底改变应用商店的运营逻辑，用户购买数字产品的方式也将发生更替。

显然苹果公司正面临全球多重监管压力。8月26日，苹果官网更新一则应用商店付费说明。更新后的规则显示，开发者可以通过电子邮件向用户提供除应用内购买外其余付款方式的信息。

当数字交易发生在应用外，苹果将不再收取任何佣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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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南都反垄断课题组

采写：南都记者黄慧诗

编辑：李玲

本文作者

李玲

3.67亿

南方都市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