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英作家王梆《假装在西贡》:关于异乡和原生地的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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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2022-08-11 14:07

旅英作家王梆的首部小说集《假装在西贡》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王梆是热门非虚构纪实作品《贫穷的质感》的作者,也是英国国家写作中心2022年才华扶梯计划唯一非母语入选者。英国布克奖提名作家伊薇特·爱德华兹(Yvvette Edwards)说:“王梆拥有天然的叙事声音,一种无法后天习得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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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梆,旅英作家,著有非虚构作品集《贫穷的质感》、电影文集《映城志》、法文版漫画故事《伢三》以及数本短篇小说绘本集。作品散见于《花城》《单读》等,入选美国“文字无边界”文学网站,2016年秋纽约古根海姆博物馆 “故事新编”中国当代艺术展等。曾入围2019年第四届华语青年作家奖,收获文学排行榜。英国国家写作中心2022才华扶梯计划唯一非母语入选者。

《假装在西贡》中的十个短篇小说,讲述了不同时空中女性的孤独、爱与倔强。她们不论脚踩南方故土、英伦他乡还是未来废墟,都敢赤脚蹚入生活的泥塘,活出自己的生机。这本书写尽当代女性爱莫能助的向上的冲动,以及低头踟蹰间猛一昂首的振奋,同时又和盘托出网络世代的精神流浪、颅内风暴与悲欢遭际;兼采中文和英文语感的优势,叙事圆熟、出手漂亮。

正如著名翻译家、汉学家韩斌(Nicky Harman)所说,“王梆的短篇小说不仅文字漂亮,诗意而动人,还富有想象力,亦不失黑冷的幽默。这些故事,穿越文化和地缘的边界,带动读者去看待现今世界, 以及女性的处境和思考。”

伦敦邂逅故事、伤心小辞典、黑童话、网络世代社交观察、冷酷的平行宇宙……

《假装在西贡》展示了王梆对当代都市经验的观察与表达能力。小说集每一篇故事里的人,都和生活隔着一层“假装”。而生存的真相正依赖这种伪装的艺术。

同名短篇中的女主人公游走在变质的、冷漠的城市空间里,用最消极的姿态与社会生活对峙。“我”身处斗室之内,坐在电脑椅上,靠着幻想浪游西贡。

“在椅子上睡去,果真有一种坐着椅子前行的感觉。山里到处是迷雾,双手反扣在椅背上,双脚连着四根木腿,艰难地移动着。”

这场极端荒诞的颅内旅行,不正是大多数现代人的日常状态?方斗之室,几乎没有辗转腾挪的空间,王梆却纳入了奇形怪状的现代人群像。

逼仄晦暗的房间一隅和赛博世界的第二人生合并成了女主人公的真实生活。而那些反乌托邦的、后人类的故事又有着现实的依据。王梆从历史发掘,从身边取材,把一切揉碎再融入进自己的故事。《女巫和猫》让数百年前被疯狂猎杀的女巫在新纪元继续成为替罪羊。就像王梆自己说的,她对真实事件“充满了异乎寻常的,寻血猎犬般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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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吉光片羽之间,生活的真相浮出水面

王梆说:“我对女性的着迷,源于我对自身的,她视角的审视。人们喜爱那种忍隐、和气而圆润的女人,人们期待速效的、与伤口和解的、能反映广大生活的艺术,而我的作品几乎全是相反的,它们总是不打麻药。”

她是波伏娃式的介入性作家,在社会中扎根,去倾听和写作许多种女性的困境。

发廊妹仔渡江时,被印尼老华侨用黄手指在屁股上狠狠掐了一下。“就像让一个有洁癖的人去掏粪,指缝里因此便染上了粪便的记忆一样。”(《鲨齿蟹》)


老学者把手伸进女家庭教师的裙底,干枯的指节发出某种蚁肢碰撞的声音。(《阳光房》)


性别认同为女性的天青在生理身份暴露后,被男生呼为变态,扯下底裤。(《天青》)


单亲母亲用无爱的身体结合,为女儿争取小提琴大师班资格。(《巨岛海怪》)


兼职援交的女孩儿赚完外快后,傍着罗马喷泉露宿街边。(《24小时便利店》)

与此同时,她笔下的人物都秉持着一种坚韧而昂扬的姿态,决绝地生活。《女巫和猫》里的“少女女巫”,在被施行“切除记忆”的手术之前,像守卫着她的宠物猫一样,坚定地守卫着她的记忆。《钩蛇与鹿》中的安,即使遭受着各种肉体和精神惩罚,也势必要私自外出,身上流动着“向上的、爱莫能助的、破坏的冲动”。《伦敦邂逅故事》里的罗马尼亚女清洁工,《谁偷了罗马尼亚人的钱包》中在英国当按摩工的四川女孩双喜,《奶牛》中为了推销牛奶而扮演成奶牛的“她”等等,无论周遭环境如何芜杂,龌龊,无论自身的枝干被压得如何低微,她们都如王梆所描述的,“十分决绝,不善媚术”,“全身上下都是硌人的骨头,触感有如锋利的燧石”。

异乡,在《假装在西贡》中,承载了异常丰富的内涵

王梆写下辗转异乡的徒劳与命运的无可奈何, 写下人性的懦弱与缺损、生命的苦痛与遗憾。她用文学的悲悯描摹那些力有不逮的时刻,并将这些盛满悲欢的细节一一摊开在我们面前,告诉我们:在那些触而不得的东西面前,我们或许一样可惜。

著名文学评论家戴瑶琴称王梆的写作超越了海外华文小说的视野:王梆是社会观察者,创作融入了她对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的复合思考。王梆耐心走进城市各个角落,先亲身接触不同阶层生活后,再关怀底层人群。

“底层书写”拓宽了海外华文小说的视野及题材,她面对来自东亚、东南亚、东欧的广义“新移民”群体,统称其为流浪者,写作不再局限于中国“新移民”圈、不再追索身份认同问题。他们被不安定和不安全所裹挟,“不确定感浮游在他的宇宙中,构成他自己的弱小宇宙”。

对于异乡的书写,也指向对于原生地的眷恋。王梆曾将她的原生地比作一枚维奥尔琴,自离家的那一刻起,她就背着它四处旅行。维奥尔琴有六根弦,每一根都比另一根更幽暗沉郁。一位法国作曲家为了与他那过早离世的爱人通话,他在它的琴身上又加了一根弦,它就像一根十六世纪的电话线,承载着由此刻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语言。对于王梆而言,她找到小说作为第七根琴弦,希望演奏出同时有关异乡和原生地的曲调。

王梆用笔如呼吸般自然,触及街市、卧室、厨房,不同的国家、肤色,娓娓道来女性、移民、Z世代和后人类的故事。她直面生活的泥沼和洪水,记录尖锐深刻的痛感。声声关乎个体生命的挣扎、抗争与坚持。如猛兽入海,她们赤脚蹚入生活的泥塘,活出自己的生机。


编辑:朱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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