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42年，有三十多年也在奔命维权路上。这些年，”童话大王”郑渊洁除开著名作家的身份之外，便是以维权斗士的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4月18日，郑渊洁在微博发布一则告别书，称自己将“告别商标维权，并永远不再发表任何作品”。此前的2022年1月，由其创刊36年的《童话大王》停刊，主要原因就是要“拿出全部精力对侵权商标进行维权”。

如今，曾经意气昂扬的斗士却说“我认输了”，不免让人心生感慨。

2015年8月19日，“书香中国”上海周开幕，郑渊洁现场签售。IC供图

“童话大王”的第一次认输

郑渊洁在告别书中称，自己原创的知名文学角色被不法商家觊觎，被恶意注册了710个侵权商标，用于兜售各种商品，包括卤腌食品、内衣、燃气阀门等“应有尽有”。

他表示，自2002年开始对侵权商标进行维权，21年来只维权成功了37个侵权商标，平均每个侵权商标维权成功需要6年时间。维权时间最长的一个侵权商标用了19年时间，一直到最高人民法院才维权成功。目前，他还有673个侵权商标没有维权成功。

据《界面新闻》报道，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郑渊洁就开始了商标保护行动。他将皮皮鲁、鲁西西、舒克、贝塔等自己创作的童话人物形象申请商标保护，并计划将包含商品和服务在内的45类商标全部注册。但由于注册商标费用高、保护期短，如果按照《商标法》的规定操作，经济上不划算，他最后放弃了这一计划，但从未放弃商标维权。

《舒克和贝塔历险记》剧照。

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郑渊洁谈到了写告别书的原因。他表示让自己作出“告别商标维权，不再发表新作品”决定的，是苏州市燃气设备阀门制造有限公司未经授权注册的第39662148号舒克商标。 “舒克”是郑渊洁在1982年9月原创的知名童话角色名称。苏州市燃气设备阀门制造有限公司称，注册使用“舒克”商标的起因，是其德国合作公司创始人的德文名字为Schuck。郑渊洁则认为，“外文译成中文时有多种译法，翻译成中文用于商业用途时，对中国原创的有巨大影响的在先知名文学角色名称应当避让。”

今年2月，国家知识产权局驳回了郑渊洁对苏州市燃气设备阀门制造有限公司“舒克”商标的无效申请。这使得郑渊洁对商标维权丧失了信心，并表示“我认输了，这是我的第一次认输”。

是商标维权难，还是过度主张权利？

根据国家知识产权局出具的《关于第39662148号“舒克”商标无效宣告请求裁定书》，以上这起商标案中，不支持郑渊洁的理由有两个。

首先，郑渊洁提交的证据可证明童话角色名称“舒克和贝塔”具有较高知名度，为相关公众所知悉，但争议商标核定使用在第7类阀（机器部件）、调压阀等商品上。《新京报》报道称，上述商品在性质上属于机器工业产品，具有专门用途，属于专业生产领域，上述产品与童话角色知名度主要涉及的文化、娱乐领域及衍生的日常生活用品存在较大差别，相关公众一般不致认为二者存特定联系。

2018年4月26日，郑渊洁出席新书《我也会发明》首发式。IC供图

其次，被申请人提供的证据表明，争议商标在燃气设备阀门产品上注册使用多年，在行业领域中具有一定知名度。另根据被申请人提交的证据可知，“舒克”二字来源于被申请人合作公司“德国舒克集团公司（Franz Schuck GmbH）”中“Schuck”及其创始人姓氏“Schuck”的中文翻译，故在案证据尚不足以证明被申请人注册争议商标具有搭便车或不当利用该角色名称的故意。在此情况下，申请人（郑渊洁）关于争议商标侵犯其在先童话作品中角色名称权益的主张，缺乏充分的事实依据，国家知识产权局不予支持。

但郑渊洁则认为，“舒克”知名度很高，苏州市燃气设备阀门制造有限公司在注册中文商标时应予以规避，还举例称“像德芙和多芬这两家企业，德芙巧克力和多芬护肤品，两个不同产品性质的品牌其实用的是完全相同的英文，但他们选择中文注册商标时就互相规避了”。

就郑渊洁维权“舒克”商标一事，上海大邦律师事务所、知识产权律师游云庭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表示，总体来说，法律判定遵守了《商标法》原则，且认为郑渊洁部分维权的品类超出了限定的范围。游云庭说，《商标法》只保护关联类别，一般不会全类保护。与郑渊洁童话相关联的类别范围只会限定于与其童话具有关联度的产品，如食品、服装、玩具、文具等，而像建材、机械这些关联性不大的类别一般情况不给予保护，因而他对德国舒克（上海）管道设备服务有限公司这类机械公司的维权欠缺合理性。

游云庭认为，郑渊洁关于维权的一些观点不一定合理，可能过度主张了权利，超过了法律规定的合理范围，维权困境因此加剧。 “实际上，郑渊洁童话作为一个知名品牌，在现有情况下所获得的法律层面的保护不低，”游云庭补充说，知识产权的保护是具有相对性的，给创作者保护的同时也意味着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部分人的自由。

商标合理维权的边界在哪里？

记者获悉，商标案件个案情况纷繁复杂，主要的争议焦点在于诉争商标是否侵犯原创者的在先权利。以”舒克“商标为例，2023年，国家知识产权局认为舒克管道未侵犯郑渊洁的在先权利，而2020年，石家庄东胜纸业的“舒克”商标则被认定为侵权。那么，在申请商标时，对在先权利人来说，商标合理维权的边界在哪里？

北京中银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杨保全表示，商标的保护包括著作权的保护，是有一定权利的，在保护知识产权权利人的同时，必然会涉及到其他人的权利受限，所以法律在保护和鼓励创新之间要留好余地。

2021年12月，郑渊洁在微博上表示，1985年创刊的《童话大王》将于2022年1月停刊。IC供图

杨保全指出，对于知名IP作品，法律的保护一般秉持两个原则。第一，知名度是否足够高；第二，是否属于在相关品类中构成侵权。比如，“舒克”商标家喻户晓，知名度足够高，但是对于第二个条件却并不满足，大众通常会把“舒克”商标和儿童产品关联，但很难和一个管道服务公司进行关联，所以法律没有支持。

北京观韬中茂律师事务所执行合伙人李洪江认为 ，商标合理维权的边界实质上在于商标权利人利益与社会公共利益的平衡。知识产权保护不应当是对知识产权权利人的绝对的垄断性保护，而是通过保护知识产权实现创新激励和经济发展，是权利人利益与社会公共利益的平衡。

知识产权权利边界过于模糊或过大，都不利于技术创新及文化发展。北京卓纬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孙志峰在接受《北京商报》采访时表示，任何知识产权都不可能没有权利的边界，特别是商标法本质上保护商标指示商品或服务来源的功能，更需要结合其指向的商品或服务进行判断。不能说只要某一个卡通形象知名度高，就可以将其排他权衍生到国民经济的方方面面。

综合自新京报、澎湃新闻、界面新闻、北京商报、中新经纬等

编辑：陈蓓蕾,胡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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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蓓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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