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周由广东省委宣传部、广东省文化和旅游厅、上海市委宣传部、上海市文化和旅游局、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文化体育及旅游局、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文化局共同主办,于10月18日至11月15日登陆第二十四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通过美术大展、舞台演出、非遗“艺术天空”户外演出、艺术教育、国际演艺大会、国际对话等活动,不仅展现大湾区的文化基因与创新活力,更为粤沪两地的文化交融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即日起,南都娱乐推出人物专访系列,对话美术大展与舞台剧目的主创代表,揭秘幕后创作的鲜活故事,更从他们在各自领域坚守与深耕的个人经历中,感受湾区文艺的独特吸引力与影响力。
10月18日、19日,作为第二十四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周”七部舞台剧目之一,广州市杂技艺术剧院原创当代杂技舞蹈剧场《站台》重磅亮相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首次登陆上海国际舞蹈中心。
作为中国首部“新马戏”舞台剧,这部作品由世界杂技最高奖“金小丑奖”获得者吴正丹担任艺术总监,杰出跨界青年导演江雄出任总导演及编舞。《站台》以旅者的远行经历为主线,在舞台上构建出充满意象感的“人生驿站”:绳索交汇的深邃夜色里,灵动翻滚的列车意象间,站台上一幕幕众生相自然铺陈。
文化周期间,《站台》总导演江雄接受南都专访,分享幕后的创作故事。
《站台》总导演江雄。
“我觉得它是非常年轻的作品。”对江雄而言,《站台》的诞生不仅是他在创作中的新尝试,也希望借此开启国内杂技表演的新可能。
一台年轻的“新马戏”
不同于传统杂技纯粹的技术表达,《站台》是一部结合了现代舞的,用碎片化叙事来组接成一个完整情感表达的作品,也是中国首部新马戏舞台剧。
最初收到邀请时,江雄就被告知,要做一部“新马戏作品”。江雄从小学杂技,后来转向现代舞,做舞剧,有这样一个机会来尝试创新,他兴奋不已。国内还没有过这样的作品,既然要做,他想把自己这些年所学所见都用上,希望让杂技这一传统艺术形式与当代的审美语境对齐,呈现出更具艺术性与时代感的表达。
当时,站台的构想还未成形。江雄首先想到的是,舞台需要一个装置,“在上面去延伸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的表演,把杂技的很多技术和内容放在里边去做一个表达”。这个装置不能太割裂,最好能承载一定的意象,既是舞台技术的载体,也是一个表达和叙事的概念。
《站台》剧照。
用什么好呢?江雄想到了站台。从很多层面来说,站台都完美契合了这部作品的表达。江雄解释,杂技表演通常是从一个点到另外一个点,本身跟站台的意象有相通之处。“对我们来说站台是出发,是旅程,每一趟旅程都是冒险和惊奇的,杂技也是一种旅程的象征,它也是冒险的,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才能达到一个目标。”江雄说。
对江雄本人而言,站台也有着特别的象征意义。“站台对我来说就是出发。”进入30代的他对人生有了更多感受,“回望过去,你完成了人生第一阶段的旅程,已经开始有了一些收获,能慢慢去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探寻了。”他告诉南都N视频记者,作品中就是在呈现人生的启程和到达。作为核心角色的旅人既是一个看客,也是旅程的亲历者,他有自己的困惑和迷茫,也会坚持走下去,得到自己的收获。
当置身于剧场内,观众或许很难第一时间想象到,自己即将要观看的是一出杂技表演。“我觉得它是很年轻的一部作品。”江雄说,《站台》在他心中更偏浪漫主义,从表演到整体美学风格,团队都希望呈现得更加创新,也为此进行了诸多设计,“从听觉视觉审美上都需要有一个突破”。
“我一直觉得音乐要先好听,其次要准——情绪要准,氛围要准。”《站台》的音乐不是古典的、不是宏大的,而是更当代的混合电子风格,“它像一层流动的空气,把观众带进我们构建的世界,让他们听懂作品的节奏和呼吸”。
《站台》剧照。
有观众说,《站台》的灯光像是两个世界的碰撞——一半是歌剧般的厚重与氛围,一半是霓虹闪烁的赛博幻象。这种冲突,不只是视觉的张力,更是作品语言与时代气质的融合,而站台极简的舞台装置正好与之配合。
江雄表示,简单不等于“空”。“我们只用了两个站台和一个圆环,但在光影与空间的转换中,它可以像地图一样展开,也可以像宇宙一样延展。那种不断变化的感觉,正是旅程本身。”
《站台》剧照。
造型上,《站台》的定位于当代审美——要时尚、有气质,又要能承载人物的漂泊感,参考了电影里的“废土”风格,再融合新中式的线条,让这种“流浪的当代感”更具质感。“服装对我来说,不只是装饰,而是一种态度。”江雄称,和传统杂技的紧身衣不同,《站台》的服装更像一件设计作品。
“当然,这也意味着演员要面对更多身体上的挑战,”他笑着补充,“但那种真实的限制,也让身体表达更有力量。”
从秀技术到表达叙事的转化
从杂技表演到杂技舞蹈剧场,要让观众既为表演震撼,又能看懂其中的故事,是作品创作过程中的最大考验。江雄直言,难题最大的便是叙事。
“因为杂技很少有叙事,怎么把这个技巧转化成肢体语言很关键。”他表示,更多时候是在进行解构和重构,“提炼它里面的内核,来找到精准的表达”。江雄举例,作品中有一段演员往上跃动的表演就是在模拟海豚的表达,象征旅者从海洋启程,进入广阔陆地,有一种无限可能将要发生的意味。
在“站台”的篇章中,这种解构和重构被诠释得更加丰富。“它等于我们进入一个站台,每一个人在这一刻都在发生自己的故事,他们用不同的杂技技术和舞蹈技术在表达。”江雄告诉南都N视频记者,这一段的灵感来自候车大厅,“它的场景感很强,就像是在大厅里形形色色的人,它既有主体,它也没有主体”。
在技术表达上,是不同的杂技和舞蹈表演交织,在叙事表达上,也完成了人生百态的诠释。例如,双人抛举的组合想表达的是背包,或者说是负担。“他在不断扛着,然后抛下背包,想把它扔在地上一走了之,但是又会捡回来扛在肩上,这个东西就像是你的一身行囊,你想扔掉来减轻自己的负重,但它对你来说很重要,可以说是你一生无法摆脱的东西。”
《站台》剧照。
“这是整部《站台》里唯一没有主角的一场戏。”江雄不希望观众被导游带领,而是成为一个旅行者,“我不想再去引导观众的目光,而是把选择权交还给他们。你想看谁,就看谁。你被谁吸引,就跟着他走,而你错过的那些片刻,就像人生一样——有些相遇注定只是一瞬”。
演员本身要面临的挑战也不少。尽管江雄会事先根据演员的擅长技艺来分配角色,但为了更鲜明和突出的表达,练习和尝试新的技术对演员来说也是常有的事。“一个杂技演员换一个技术,是你要换层皮一样去尝试这个东西。”江雄说。
《站台》剧照。
例如,作品中有一段《追风筝的人》的立绳表演,演员利用一根从舞台上空垂下的绳子,向上攀爬,往下坠落,甚至向外飞行。“可以把它理解为人从井底一直想要往上爬,通过自己的努力爬出这口井,看到一片更大的天空,发现有不一样的世界在等待自己。”在传统杂技中,绸吊是更为常见的道具,演员本身也擅长,虽然看起来相似,但立绳对手部要求的力量会更高。“可是看到布你就不会像看到绳子一样那么有感觉,一根绳子往下面一落,一束光聚集,像一口井一样照在那,你就一个人看着天空,它直接的意象就已经存在了。”最终,为了更加完美的呈现,江雄和演员都没有选择停留在舒适区。
《站台》剧照。
这样的例子在作品中还有许多。在江雄看来,演员不仅要适应新技术,用新技术去为肢体语言服务,也需要学会用肢体去“表达”,而不是一个“做完技术就下班的人”。他表示,杂技演员的技术里有舞者无法比拟的表现,但因为他们并没有接触过专业的表演体系,一直以来都是图解式和造型式的表达。因此,在《站台》筹备的近五个月,大家在表演培训上也花费了不少功夫,光学身体表演就花了一个月,而在动作表达上,江雄总是会把情境拆解揉碎,让演员更容易理解,成为一个表演中的“角色”。
这也是此次担任总导演,让江雄感到骄傲和满足的一大成就。“能把这些演员完全转换,让他们能够真正地像演员一样去把这台戏给支撑起来了。”他笑称,有舞蹈演员看完还说觉得自己的饭碗要被抢了。
未来杂技的新可能
江雄表示,《站台》是一部在当下节点中应运而生的作品。它并非从一个完整、固定的剧本出发,而是在他与演员、主创及团队的相遇与交流中逐渐生长出来的。“每一次相处、每一段理解,都在滋养着这部作品。”他说,“可以说,《站台》既是我个人心路的延展,也是所有参与者共同气息的汇聚。正因为有这些人,它才能呈现出一种既具个性又富有共鸣的表达。”
自去年十月起,《站台》陆续在广东各市演出,江雄也收到了不少观众的反馈。让他印象很深的是,在深圳站演出结束后,有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告诉他:“你让我重新去回味了我过往的人生。”
虽然需要迈过一些审美门槛,但江雄觉得《站台》面向的观众群是所有活在当下的人们,并不会被年龄、语言隔阂和限制。“我们在用肢体叙事,我们在叙述当代人的事,大家都会有各自的理解,这些表达会让他们去思考一些东西,比如我接下来该去如何行走。”
《站台》剧照。
在10月18日和19日,《站台》也来到上海,在第二十四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周”进行展演。江雄特别提到,《站台》能够代表大湾区登陆上海,核心在于作品蕴含的“流动基因”——正如大湾区每日有无数人穿梭于广佛、往来于深港,更走向全国与世界,这片土地始终站在探索前沿,勇于传递先锋性的艺术表达。
此次来到上海演出,《站台》在舞台装置与技术层面实现新突破,进一步强化了旅途中的冒险感与追寻的力量感,还特别邀请舞者吴雨承作为本站特邀主演。
江雄表示,加入一个人气现代舞者,一来是希望展示舞者的肢体成熟度,让演员从中学习和调整;二来也是希望通过“卡司效应”让更多观众走进剧院观看表演。“未来对于杂技来说,可能也要考虑去打造‘卡司’,杂技圈其实有很多优秀的人,我也希望他们能有更多曝光,当被更多的人看到的时候,他们自己才会有更快以及更大的变化。”
他也感慨,此次能够入选“粤港澳大湾区文化周”七部舞台剧目来到上海演出,对团队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肯定。“这部戏确实很适合在上海演,因为很多人看了之后都说它很国际化,我觉得我们这部戏是登得上大雅舞台的。”
《站台》剧照。
江雄自己在上海生活过几年,其间很少看到上海有杂技演出,借由这次机会,他也想让大家看到杂技更新颖的表达形式。他认为,如今的观众审美在不断提高,但国内杂技的表达仍然停留在多年之前,处于“不进则退”的尴尬境地。
“这一次杂技和现代舞的结合也打破了很多观众的固有印象。像这样的作品,不一定非得是线性叙事,也不一定非得是抽象趋势,可以在线性和抽象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江雄也希望能再尝试打破更多可能性,推动传统杂技向当代化审美进一步转变。
《站台》总导演江雄。
这次和广州市杂技艺术剧院一起制作的《站台》,对江雄来说是“50%的商业和50%的实验”,对国内杂技作品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创新。“我们不是踩着别人的肩膀去做这些事,它肯定有遗憾和不足。”值得肯定的是,它为杂技表演开拓了另一种可能性。
采写:南都N视频记者 余晓宇 李春花
图:受访者图片来源于本人,剧照来源于广州市杂技艺术剧院(摄影:shuangqi、刘辰、汤震川、赵昱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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