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长江保护第一人”之称的杨欣编著的《我们都是盼江绿：绿色江河志愿者讲述》一书，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发行。该书以30位志愿者撰写的亲历与回忆文章，呈现了著名环保组织“绿色江河”持续30年、3000多人接力守护长江的历程。

12月5日，“长江和她的守护者：中国民间自然保护三十年——《我们都是盼江绿》新书发布分享会”在北京三联韬奋书店举行。绿色江河创始人杨欣，作家、索南达杰保护站建设志愿者金辉，画家王芳芳，雕塑艺术家艾松，《中国慈善家》杂志总编辑刘婉媛，阿里巴巴公益基金会副秘书长久淳等围绕新书展开热烈讨论。

三联书店执行董事、党委书记、总经理宋志军。

三联书店执行董事、党委书记、总经理宋志军在致辞时谈到：“绿色江河在中国民间环保实践中是响当当的名字，到今年他们从事长江生态环境保护已经整整30年，3000多位志愿者接力守护长江，用一个个的小行动书写了一部壮大的环保史诗。”

将凡人淬炼成保护山河的勇士

39年前，杨欣参加首次长江漂流，在那次漂流中，有11位战友牺牲，杨欣认为，“他们衬托我们成为英雄”。他说：“我留在长江源的原因是在漂流过程和后续考察过程中听到了关于索南达杰的故事。他为了保护藏羚羊，1个人和18个偷猎者枪战，最后中弹牺牲，至死手里还握着枪，并且准备射击，在可可西里零下40摄氏度的低温下被冻成了一个冰雪雕塑。这件事情让我产生了改变，成为一个探险家，并且走遍了长江的所有角落。”

绿色江河创始人杨欣。

1995年，杨欣创办了民间环保社团绿色江河。他喜欢写日志，1997年，他将日记整理出来，出版了第一本书《长江魂：一个探险家的长江源头日记》。这本书的销售及义卖收入全部用于建设中国民间的第一个自然保护站：索南达杰站。

2005年，在绿色江河成立十周年之际，《亲历可可西里10年：志愿者讲述》由三联书店出版。杨欣笑言，自己今天穿的衣服与20年前在三联书店做活动时穿的衣服是同一件。“我们通过这些书的义卖和宣传不断在长江源开展各种保护项目，包括针对气候变化的长江源冰川监测。”

2025年是绿色江河成立30周年，《我们都是盼江绿：绿色江河志愿者讲述》再次由三联书店推出并举办新书发布活动。杨欣说：“在中国人和西方人眼中，许多水是蓝色的，例如海洋和多瑙河。而在中国人眼中，好水是绿色的，青山绿水，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好水没有颜色，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正是绿色江河为之奋斗的未来。”

作家、索南达杰保护站建设志愿者金辉。

作家、索南达杰保护站建设志愿者金辉谈道，绿色江河是一个小型民间环保组织，我们可以在《我们都是盼江绿：绿色江河志愿者讲述》这本书中看到它通过志愿者的视角讲述绿色江河30年的点滴，没有宏大叙事，非常真切朴实生动自然，都是普通人的亲力亲为。

“这里有青藏高原的壮美与脆弱，长江源的神奇与严酷，民间环保的艰难与坚守，志愿者的艰辛与坚毅，在生命禁区做公益服务的平凡日常和不凡付出。通过这些真情倾诉，长江的脉搏如此真切地撞击着读者的心灵，这不是寻常的环保纪实，而是一部用生命丈量信仰的史诗，一部让每个平凡的灵魂都可以照见伟大的精神图腾。”

“这些普通人的经历展示了志愿者如何一点一滴成就他们对长江的承诺，同时也展示了参与公益环保服务如何改变和提升人生。绿色江河的魔力在于能将凡人淬炼成保护山河的勇士。”金辉说。

画家王芳芳。

画家王芳芳在绿色江河做了12年志愿者。在此期间，她用双脚踏遍了整个三江源，并且用自己的绘画为环保服务，用支教的方式弥补了山区没有美术老师的空白。

“有人询问我为何能坚持这么久，我可以坦白地告诉大家，如果你把一件事情当做自己的信仰，那么就不存在坚持与否，而是会克服一切困难，把这件事情做到最好。12年是我人生的圆满轮回，在参与绿色江河的过程中，我从大自然中体会到了，并且找到了大量的艺术创作题材。在支教过程中，我从孩子们身上治愈了创伤的童年。因为我小时候也是一名留守儿童，所以我们是双向奔赴的过程。在我给绿色江河做志愿者的过程中，绿色江河为每一位志愿者搭建了一个展示他们自己的舞台。”王芳芳说。

四人座谈（从左至右：久淳、杨欣、刘婉媛、艾松）

谈及30年来对保护长江这项公益事业的坚守，杨欣坦言：“我的经历比较特殊，一方面我最早参加长江漂流，在漂流过程中，我们有11位队友献出了宝贵生命，他们成为壮士衬托我们。”另一方面，不断有志愿者参与到“绿色江河”的工作中，“志愿者的参与对工作人员非常有帮助。他们不断引入新理念、新信息和新技术，促使工作人员不断学习、进步，并保持新鲜感。我们在工作过程中一直充满激情”。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长江漫长，世界浩大，问题繁多，每个人的力量渺小，有时候感到沮丧。但只要我们坚守住，专注和坚守，在做的过程中不断开拓创新，总能解决问题，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找到自己坚守的方向。因此，生为长江死为长江，也是我认识到长江生态环境保护的最大动力。”杨欣说。

雕塑艺术家艾松与绿色江河最早的接触是在2000年，他在大学学习雕塑，是绿色江河最早的石匠。艾松说：“每一位艺术家都有自己的发展方向，尤其是当代艺术，它会针对我们现在面对的问题进行解答。”2010年，艾松在长江源冰川实施装置《姜古迪如》，该作品由192张铺有联合国成员国国旗的婴儿床构成，每个国家必须承担共同的责任才有共同的未来。

“世界上有许多艺术家一直关注环境问题，并且表达他们对环境问题的观点。我之所以能够从婴儿床开始真正运用艺术和工艺进行表达，是因为我了解了当代艺术家对环境问题的表达方式。”艾松说。

《中国慈善家》杂志总编辑刘婉媛谈到，“我们采访过很多慈善家、大额捐赠人以及许多慈善机构的一线行动者，他们给我们的反馈是从不会提及捐赠金额和付出金额，不会说这么多年他们花了多少时间在这里”。刘婉媛说：“他们讲述的最多的是我收获了什么。无论是作为志愿者还是行动者或者机构负责人，我认为他们都过得很充实。通过持续性推动解决的问题方案，他们自愿投入这个项目，精神上会更充实，人生会更有厚度，生命更有高度。”

用微小而持久的力量，创造一种强大的希望

早在2005年，三联书店就曾出版《亲历可可西里10年》一书，向广大读者介绍了绿色江河在“第一个10年”中建设保护站、守护藏羚羊的“荒野传奇”；从10年到30年，绿色江河志愿者的脚步从可可西里拓展到了整个长江源区，再沿着青藏线和川藏线纵横辐射，远及长江入海口上海，志愿者人数也从几百人壮大到了3000多人。《我们都是盼江绿》一书，正是这3000多人、30年志愿经历的一个缩影。书中的讲述者，既有创始人、志愿者面试官、随队医生、高山向导、厨师等绿色江河常驻人员，更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工程师、动物学家、艺术家、公务员、企业家、高校教师、学生……他们职业不同、经历各异，却无一例外地在风雪高原上前赴后继，坚毅守护。力透纸背的真诚与坚定、理想与理性、情谊与灵趣，富有个性，又协同与共，读来令人动容。

书名中的“盼江绿”，源自这样一个故事：2000年，绿色江河收到一张署名“盼江绿”的汇款单，捐赠10元钱。汇款单留言处写着：“5月14日是母亲节，我觉得长江也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母亲，感谢你们为母亲所做的奉献，我将一如既往支持你们的工作。”从此，“盼江绿”的汇款单每个月都会如期而至，金额从开始的每月10元，到2009年每月20元，2011 年每月30元，2024年每月50元，至今从未中断……“盼江绿”是谁？似乎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以一种极富象征性的方式，让我们震撼于一种“微小而持久的力量”。它就像我们这个时代的一则寓言，提醒我们每一个站在时代洪流中的普通人所能抵达的高度。

《我们都是盼江绿》中的每一篇讲述，也都让人感受到这种“微小而持久的力量”。随队医生寒梅，已参与绿色江河志愿服务22年，她是电影《可可西里》主人公原型、为保护藏羚羊而牺牲的杰桑·索南达杰的同学，她也是当地牧民和高原志愿者的健康“守护神”。在书中，寒梅医生讲述了几十年如一日奔走在长江源区、惊心动魄的一个个“救人故事”。牧民吐旦旦巴，用4000多天守护着斑头雁，也守护着自己对家园的承诺。在书中，他用朴素的笔触记录了自己从事环保工作的14年时光，而他那极富个性，兼为司机、向导、摄影师、物资援助者的“及时雨”般的形象，也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其他志愿者的讲述中。寇雪林，曾是绿色江河年龄最小的志愿者，8岁、12岁两次跟随母亲做“编外志愿者”，13岁的暑假第一次独立行走高原，在长江源保护站“做小工”，坚持了五年。大学毕业后，22岁的她又回到了长江源……在她的笔下，我们看到了孩童视角的长江、雪山，以及一代代志愿者的无缝接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都是“盼江绿”，用微小而持久的力量，给予自然，也给予社会，一种强大的希望。

在书中30篇风格各异的人物讲述中，除去守护长江志愿者的共同身份，更丰富的内涵是有关“人”“生活”“生命”的真实呈现，是关乎人与自我、与他人、与自然如何相处的体悟分享。37岁的朱婷，在“大厂”格子间奋斗十几年之后，给自己放了一个喘息和思考的长假——“在那片广袤的高原上，我遇见一群特殊的旅伴。他们中有事业已然稳固，却选择暂时停步的中年人，有探寻人生更多可能性的‘间隔年’青年，也有像我一样，从都市喧嚣中暂时‘逃离’的职场人。原来人生真的可以挣脱既定轨道，拥有如此丰饶、如此自由的形态与选择。”黄小华，曾经的“职业厨子，17岁入行”，27岁那年因偶然机会来到唐古拉山镇，成为一名环保志愿者，至今已有11年；他观察、拍摄、守护野生动植物，人是匍匐着，与大地贴得那么近，笔下流出的文字便也极具灵性——“即使是杂草，无论夏天还是秋天，斜阳下总是闪闪发亮。夏天是晶莹的露珠，秋冬是包裹的冰霜。湖边小水洼里，一些水草冒出水面，初冬夜间的水洼结成透明的冰，冒出的水草仿佛被冰晶包裹成一棵棵小小的冰花树……”67岁的谷以成，退休后“跑到高原上自讨苦吃”，还遇到了两个年龄相仿的“老伙子”——“我们也不高尚，志愿者活动结束，我们还是会回到喧嚣的都市过琐碎的生活。但是这一个月的生活和经历，会让我们三个老头发生些改变。”曾经荒野，颖悟人生。“我曾以为自己来这里是施予爱，但其实，是大自然施予了我。”演员胡歌的这句话，渗透在《我们都是盼江绿》的每一行每一字，并以30个殊异的面向，给予我们丰富的阅读体验与广阔的思考空间。

杨欣为读者签售。

除了自然情怀与人物故事，《我们都是盼江绿》还真实呈现了绿色江河30年来建设并运转15个自然保护站、绿色驿站和长江主题邮局，以及开展多个环境调查与保护项目的具体经过。作为一个成熟的民间环保机构，它是如何进行项目规划、资金筹集、基础建设、志愿者招募与培训的？这些实践的细节都交织在人物的故事之中，徐徐展现。正如新东方创始人俞敏洪所言，绿色江河这部以“数千志愿者用小行动书写的环保史诗”，构成了“可复制的公益‘工具箱’”。期待它能触动、启迪更多微小而持久的公益行动——

“长江很长，世界很大，问题很多，我们每个人的力量又非常渺小。但只要我们持续努力，总能解决一些问题。我们总能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找到坚守的意义。”

采写：南都N视频记者 黄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