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被骗了！”近日，有网友反映，自己为追回某教育机构的报名费，在网上找到一家声称提供“代退费”服务的律师事务所，支付500多元服务费后，维权进度却停滞了，维权无果。

当你在网络平台搜索“退费维权”，很可能遇到一群自称“律师事务所”、承诺“百分百退款”的机构。它们正是近年来滋生于投诉灰色地带的“网推所”。南方都市报调查发现，这些机构多数实为法律咨询公司，通过精心设计的话术与虚假承诺，向焦虑的消费者收取高额费用，却在收费后消极应对甚至失联。其商业模式已异化为有组织的恶意投诉：通过编造不实信息、大规模重复投诉等方式施压、抹黑企业形象。

专家呼吁需加强监管，消费者亦应该警惕此类“维权”陷阱。

网上找律师帮忙维权退费？

多人落入“网推所”陷阱

据报料，网友小冰在某成人学历提升机构缴纳7000多元报名费后，因对服务质量不满且与机构协商未果，便在网上找了一家宣称可“代退费”的律师事务所。该律所声称小冰签署的是霸王条款，并暗示教育机构无资质，多次保证可以“100%追回报名费”。出于对专业机构的信任，小冰支付了500元的服务费。然而，配合走完所有流程后，却被告知只能追回80%。对此，小冰认为实际服务与当初的承诺完全不符，觉得自己被骗了。

网友小冰的遭遇并非个案。南都研究员以“律所退费”等关键词在某社交平台进行检索，也发现了不少“避雷帖”，帖主经历与网友小冰相似：在网上找律所帮退网课、培训课的报名费，交了数百元甚至上千元的“材料费”“律师费”后，对方的态度却陡然转变，甚至玩起了“失踪”，退费进展更是停滞了。

据了解，这些在网络平台投放广告的“律所”常被称为“网推所”。“一个电话叫培训机构给你乖乖退钱！”“教你6招拿回钱”……在某短视频平台以“退费维权”等关键词进行检索，可发现大量声称可帮忙退费的“网推所”引流广告，并通过评论区诱导添加联系方式。而发布引流广告的账号往往都带着“××律师事务所”的企业认证标识。

网上部分声称可帮忙退费的引流广告信息。

南都研究员以退费维权求助为由，随机添加了一个企业认证为“河南××律师事务所”的用户微信，其朋友圈展示了大量帮客户追回费用的成功案例。沟通中，该用户自称张助理，表示采用非诉的方法便可以追回欠款，但需要提前支付200元的材料费，退款成功后还需要加收退款金额的30%作为服务费。其间，她还不断发来截图宣传退款成功的案例，表示对案子很有把握。而当被问及是不是律师事务所时，张助理则没有正面回复，只透露他们是法律维权公司，专门处理维权退费，“如果需要诉讼，我们这里也有专业律师可以做。”

与企业认证为“河南××律师事务所”的用户的聊天记录截图。

有业内人士指出，正规的律师事务所并不会收取所谓“材料费”，30%的收费比例也超过了律师的标准，“接触的很有可能是法律咨询公司”。据了解，一些法律咨询公司或法务公司仅能提供法律咨询服务，但他们会刻意回避自己“非律所”的身份，利用“代维权”“代打官司”等说法来甚至假冒律师、律师事务所，博取消费者的信任。一旦落入他们的“代退款”圈套，消费者有可能会受到二次伤害。

“网推所”的代退费方式合法吗？

有企业质疑被恶意抹黑

据了解，这类“网推所”主要通过投诉以及诉讼施压等手段，协助消费者向企业索赔退费，并从中抽取高额佣金。这些手段看似寻常，实则暗藏风险。部分机构以全额退款为诱饵，诱导消费者提供身份证、银行卡等敏感信息，随后通过伪造证据、虚假投诉、威胁曝光等手段勒索逼迫企业退款，容易衍生敲诈勒索风险，不仅严重损害消费者的合法权益，而且破坏了市场信用体系。

教育培训是“代退维权”的频发领域。有教育培训机构的负责人告诉南都研究员，他们在近期便遭遇了疑似由“网推所”组织的、以退款为最终目的的大规模恶意投诉。其机构在12315、便民热线以及网络投诉平台的投诉量短时间内激增，且相关投诉的话术雷同。据其提供信息，多条要求退款的投诉都出现了“压力非常大”“家里天天吵架”“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等极端化的表述。

与此同时，该教育培训机构的诉讼案件也在同一时间内异常增多，“大量法律咨询公司哄骗诱导当事人提起诉讼，鼓动索要高额不合理赔偿”，机构负责人认为，相关诉讼的起诉动机和诉求都超出了合理范围，并质疑背后是“网推所”在恶意扰乱正当的司法诉讼。

南都记者梳理发现，今年8月，上海警方曾公布一起投顾行业的退费维权敲诈勒索案。据公布的案件细节，犯罪嫌疑人在不具备法律职业资格的情况下，假借专业提供法律咨询之名联系消费者，声称可帮助追回其购买的某证券投资咨询公司服务产品的全部服务费，百分百退款，但需按退款金额的30%至40%向消费者收取手续费。博取消费者信任后，一方面提供投诉话术怂恿消费者联系客服威胁退费，另一方面以消费者的名义注册账号，在线上频繁发起不实投诉，以此要挟退费。该公司发现异常投诉后，怀疑有人教唆客户发起虚假恶意投诉，遂向警方报案，相关犯罪嫌疑人也因涉嫌敲诈勒索罪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或被公安机关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专家建议：

平台应加强引流广告发布者资质审核

在网络平台上，一边是打着“律师”“律师事务所”旗号的“网推所”的引流广告，评论区内不停有人求助；一边是被“网推所”二次伤害却难以维权发出的“避雷帖”，评论区都是有着同样遭遇的受害者。

据了解，我国法律服务市场除了律师事务所和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外，还包括法律咨询服务类公司，而法律咨询公司只能提供法律咨询、草拟和审查法律相关文书等非诉讼类服务，不能开展诉讼代理和辩护等业务。很多“网推所”正是利用消费者法律知识不足、对法律咨询公司性质认知模糊，“套路”维权心切的消费者。

有业内人士建议，消费者若有维权需求，最好选择经当地司法局正常备案的本地律所，不要轻信所谓的“法律咨询公司”。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朱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法律咨询公司普遍处于监管的灰色地带，目前市场监管部门对其管理经营者的资质无特别要求，司法行政部门也未能参与准入审查，法律咨询服务行业变相处于完全开放状态。他表示，关于法律咨询公司的规范发展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完善，例如通过互联网引流需要规范业务的宣传和承诺等；同时，互联网信息服务提供者也应当对相关广告发布者的资质予以核验并加以标注。

据悉，为切实强化法律咨询服务机构监管，司法部、公安部、市场监管总局于今年9月至12月在全国开展规范法律咨询服务机构专项行动，聚焦社会各界反映强烈的某些法律咨询服务机构假借律师名义进行诈骗、招摇撞骗以及虚假宣传、虚假承诺等违法犯罪问题，公开问题线索反映渠道，开展重点线索核查，依法查处一批违法违规行为，引导法律咨询服务机构依法规范诚信执业。

各地司法部门也不断加强对“网推所”监管。例如，今年上半年，广东省司法行政机关和律师协会对多家“网推所”作出了行业处分或者行政处罚，广东省司法厅党委委员、副厅长李燕梅也曾公开表示，将指导省律协尽快出台关于网络推广和承揽业务方面的指引。

出品：南都大数据研究院

采写：南都研究员 罗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