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厂牌扫描④:明天音乐节的十年

南方都市报APP • 南都娱乐
原创2024-05-31 19:53

一个前卫音乐节如何走过十年?一个小众音乐厂牌,一家独立书店,一个Livehouse又如何正向循环地运营,向着更有趣的方向前进?


南都专访同时身为旧天堂书店及厂牌的合伙人、B10现场的策划人和电台节目“行走的耳朵”主持人的阿飞,聊聊小众厂牌的精心耕种和多元可能。 

自2014年第一届诞生于深圳华侨城创意文化园,明天音乐节于今年迎来了第十年——这个从旧工业厂房里生长出来的个性化音乐节,凭借其独到的视野、严谨的态度与扎实的内容输出,创办至今已经迎来了来自5大洲、超过20个国家/地区的近160位音乐家和嘉宾,累计呈现了超过70场演出以及超过20场放映、讲座等周边活动,吸引了大批海内外乐迷的长久关注与投入。 

明天音乐节已经是国内最顶级的前卫音乐节,涵盖先锋、实验、噪音、世界音乐等类型,有明确的艺术前瞻性与先锋气质,规模不算最大,却具有不可复制和无法替代性,诞生在深圳并非偶然,不仅是华侨城创意文化园(OCT-LOFT)多年来鼓励“创意自在生长”的开花结果,也和策划人阿飞及团队直接相关。阿飞是旧天堂书店及厂牌的合伙人,也是B10现场的策划人,创办和策划了明天音乐节和OCT-LOFT国际爵士音乐节,还是电台节目“行走的耳朵”主持人,正因为多重身份,让旧天堂作为书店和音乐厂牌,B10现场作为Livehouse以及明天音乐节、OCT-LOFT国际爵士音乐节的演出场地可以正向循环。 

图片

一个前卫音乐节能有国际影响力,能走过十年,并非易事;而一家独立书店,一个小众音乐厂牌,一个Livehouse的正常运营,外人看起来浪漫,个中艰难也可想而知。旧天堂和B10现场、明天音乐节以及“行走的耳朵”的关系,唇齿相依又生态完整,在国内独立音乐领域首屈一指,接受南都娱乐采访时,阿飞笑着说,时间换来的沉淀很难复制,当然也很难量化,“明天音乐节能有十周年,很重要的是华侨城创意文化园的坚定支持,以及旧天堂书店及厂牌有20年不间断在做音乐出版及相关的事情,很多年都是处于耕种状态,因为是用时间换来的,所以很牢固,粘性也很强,乐迷每年都还会有增加,这是我们的优势”。 

A

耕种

音乐人小河早前接受南都娱乐采访时曾说,大型的音乐节已经很普遍,但如果只有一个类型的音乐节就很可惜,这也凸显出明天音乐节的可贵。因为在这里能给乐迷另外的可能和选择;而因为旧天堂和明天音乐节,深圳已然是国内听前卫音乐人数最多的城市。每到明天音乐节,就是国内听实验音乐、前卫摇滚的乐迷的节日,即便很多音乐人和乐队闻所未闻,B10现场还是会被挤得水泄不通;每到散场,很多乐迷都会高呼“明天音乐节牛×”。如此场景,在国内并不多见。

图片

“小众音乐还是有得做,自己也享受其中”

阿飞很直接地说,明天音乐节能够做起来,还是占了土壤“不够肥沃”的便宜。在旧天堂和B10前后,深圳也有其他的独立书店和大大小小的Livehouse,但提及深圳,很多人的第一印象是“搞钱”,更和实验音乐关系不大。但因为阿飞和团队、伙伴的耕种,旧天堂能够一直生存,与主办方华侨城创意文化园合作的明天音乐节也能够做到第十年,对于运营经验,阿飞说的是首先满足自己的口味,“在满足自己口味的情况下找到同类,花一点时间慢慢传播出去,乐迷忠诚度高,做小众音乐就是这样。我们一开始以三年为周期,第二年比第一年亏得少就有戏,证明小众音乐还是有得做,自己也享受其中”。

图片

“人一旦傲慢了,思维就会固化” 

阿飞说自己本来就不喜欢按部就班地做一件事,以前没有B10现场的时候,旧天堂书店在室内隔了一面墙,就是为演出而用,是书店的同时还是个Livehouse,“我为什么要做演出,为什么要做音乐节,因为我本就是乐迷嘛,我自己看了很多演出,就觉得深圳也可以搞,深圳本就是年轻的城市,乐迷也有消费能力,而我喜欢实验音乐,也喜欢世界音乐,当年和创意园一拍即合就做出了明天音乐节。本来我还想另外做一个专门是世界音乐的音乐节,但后来觉得喜欢噪音的也可以听一点民族音乐,现场化学反应会更好,这个思路不傲慢,我讨厌傲慢,人一旦傲慢了,思维就会固化”。

 

B

唇齿

明天音乐节有一个很大的爆点是即兴,从一开始的旧天堂书店即兴,到B10舞台大即兴,前来演出的音乐家自由奔放,琴瑟和鸣,从捉对厮杀到一团混战,已经成为明天音乐节的餐后甜点,甚至比正餐还要受追捧。

图片

“火花四溅的快感,甚至可能比演出本身更重要”

在今年的大即兴环节,音乐家大友良英担纲统筹,来自埃及、法国、日本等地的乐手以及马木尔、老丹、张东轮番上场,猜不到谁会和谁搭档,猜不到会有哪些乐器和形式,甚至猜不到会是什么时候结束,阿飞说即兴是一朵危险的花,很容易失败,但一旦成功就非常美丽,“对艺术家是考验,因为之前甚至没有见过面;对乐迷也是考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对策划人和工作人员更是考验,但发生的时候就会火花四溅,那个快感,甚至可能比演出本身更重要”。 

图片

音乐家们愿意一起自由即兴,并且可以不计报酬,也得益于明天音乐节的口碑。阿飞说反馈都是很良性的,因为提供了很好的声音设备,现场有很好的乐迷观众,因为做到了专业,很多东西就可以相辅相成。音乐家、场地、乐迷是唇齿相依,而旧天堂、B10、明天音乐节当然也是,“我们欠了很多唱片出版债,旧天堂书店做过很多即兴,早就准备出‘路过旧天堂’一系列唱片,把之前的很多即兴录音整理出来。我们一定要记录好,把过程变成好的东西”。因为旧天堂同时是音乐厂牌,可以完成很多唱片的出版,书店可以作为发布平台,在国内同样是创举。

图片

旧天堂可以把音乐家们精彩的现场记录下来。


“建立口碑更重要,我们还是决定要活得长一点”

旧天堂作为音乐厂牌,还出版过庞麦郎《我的滑板鞋》的七寸黑胶和迷你CD。阿飞说从叶尔波利的唱片《哈萨克精神》算起,旧天堂已经出了将近50张唱片,还策划出版过德里克·贝利的书籍《即兴:其本质与音乐实践》。据南都记者了解,《伟大奏鸣曲》《互念暗语》《远在此处》《于无声处》等专辑在豆瓣都有超过9.0的评分。对于旧天堂厂牌的出版,阿飞说当然希望能尽快回本,但因为是小众音乐,建立口碑更重要,“我们还是决定要活得长一点,这种求生的意识更强,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C

风格

旧天堂作为厂牌出版唱片和图书,与华侨城创意文化园合作的明天音乐节、OCT-LOFT国际爵士音乐节有另外的策划团队,负责人都是阿飞,但是两套系统,会有交集,又各自独立,“明天音乐节结束后,音乐家们到书店即兴,我还会给旧天堂书店加班费,因为很多同事要加班到凌晨5点,包括喝的东西,都是要结算的”,阿飞说做艺术可以随意感性,但有的领域还是应该理性。从2003年自己的乐队解散算起,阿飞摆地摊、开书店、做电台、做演出、做策划,还是马木尔的经纪人和合作伙伴,与华侨城创意文化园一起把明天音乐节这些品牌口碑做起来之后,也有大型音乐节找上来,或者希望把书店做成连锁,阿飞都谢绝了。他坚持把音乐节放在B10,而不去室外或更大的地方,“很多时候,人多了反倒容易变味,而且也不容易控制品质。”

 “我们有自己的品质和标准”

旧天堂、明天音乐节等很多操作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阿飞说把诸如埃及、巴基斯坦的音乐家请过来,很多都是第一次来中国,甚至第一次到亚洲演出,从promoter的角度是不常规的,即便是为了成本和营收也应该再安排几站巡演,但明天音乐节“不惜成本”,像今年参演的巴基斯坦音乐家努尔·泽赫拉·卡齐姆,为了运输特制的萨迦维纳琴还单独买了3张机票,阿飞说这在明天音乐节很常见,在临演出前会有各种问题,但按钮启动之后,就是不计成本不计代价,“我跟团队的小伙伴们说,关键时刻,千万不要考虑钱的事情了,动用全部的资源必须保证他们能来,否则什么都得不到,就算赔钱也可以以后再找机会弥补,还是那句话,时间会给我们答案”。

图片

“没有心跳,怎么会有快乐”

阿飞反复说,抛开所有的信息,只要觉得音乐合适的,就会去邀请,不会以一个人老或者年轻,更不会因为国籍和文化背景作为邀约音乐人的标准。

“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我们有了自己的品质和标准,像这次的萨迦维纳琴,全世界只有这么一把,而台下几百名听众听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台上弹琴,本身就很酷。还有美国传奇音乐家苏珊·希雅妮,之前在B10都没有试过四声道,做两套音响系统,花两倍的钱,我们这次也做到了,效果很好很特别,我们整个团队都还是敢于自我质疑自我提升的。马木尔还跟我说,准备搞一个新的、更小众的音乐节,做一点新的开拓。没有心跳,怎么会有快乐。他还跟我说,学习了四十年,之前多是模仿,到50岁才有自己的一点点风格,绝对不能停下来,做当代艺术和前卫音乐,到50岁才是出东西的时候,是最好的年纪”。这些思路都非常启发阿飞,未来他还会朝着更艺术更有趣的方向前进。 

“回看这些年,我们很幸运,我们拥有全世界最伟大的观众”,阿飞说。


采写:南都记者 丁慧峰 实习生 陈紫珊

图片:受访方提供

编辑:彭思敏

更多报道请看专题:音乐厂牌扫描

南都新闻,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授权联系方式
banquan@nandu.cc. 020-87006626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