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原因儿童急性肝炎”到底啥情况？肝病专家这样说
近期，多个国家报告发现不明原因儿童急性肝炎的消息，让家长们忧心。据新华社消息，目前全球已报告至少460例这种病例，其中12例死亡，一些病例接受了肝移植。
受访专家：陈金军 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南方医院感染内科（肝病中心）副主任
问：目前各国公布的不明原因儿童肝炎有哪些值得重视的特点？
答：根据目前WHO（世界卫生组织）、英国、美国等地的报告来看，这些病例都是转氨酶指标超过500，孩子一般是16岁以下，一半在5岁以下，有发烧或者疲劳、拉肚子、不想吃东西等肝炎表现，而且是急性肝炎，即三周之内进展比较迅速的。第二个特点就是，并不是已知的常见病因。
问：临床上，暂时不明病因的肝脏疾病多不多？
答：总的来说，有，但不多。我们接诊的病人里（不明原因肝炎）不超过5%，大部分的肝脏疾病是可以找到病因做治疗的。
南方医院这种大的综合性医疗单位，会有更多的反复查不到病因的病人来就诊，所以，我们看到的是偏多的，整个人群中的（不明原因肝炎的）比例应该会更低。
问：看来临床上也有这种不明原因的肝炎发生，为什么近期的不明原因儿童肝炎被世卫组织和各国专家如此重视？
答：因为平时我们遇到的这些病例叫做“散发”病例，不经常见到，而最早发现的英国，他们的医生发现这种病例比平时要多一些。
另外，这次报告的病例中，部分小孩发展到了肝衰竭的程度，需要肝移植，不然会迅速死亡，这种程度是比较严重的，引起了大家的重视。
问：那么，这次各国发现的不明儿童肝炎是否还属于“散发”的情况？它有可能是一种传染性疾病吗？
答：实际上，目前的病例放在整个人群中还是散发的，除了有些病人有新冠感染这样的联系，病人之间其他联系不是很紧密，比如时空交集情况。所以，目前的情况，我们觉得还不能把它定义成一种传染性疾病。
如果是传染性的疾病，病例之间是有联系的，比如通过水源传播病原体的消化道疾病，但目前这些肝炎病例还没有查明病因，不知道是由什么东西引起的。
其实，现在查找病原体的方法已经很先进了，有病例的国家，要去查的话应该不会用太久，如果一直没找到的话，就不太像是由一种明确的病原体引起的疾病。
问：目前有观点认为和腺病毒有关？
答：从目前公开的资料来看，这些孩子的症状是像病毒性肝炎，但并不能确定是哪种病原体引起的，包括腺病毒。有学者观察了一些病人肝组织的病理情况，看起来不太像腺病毒引起的急性肝炎。
其实，引起急性肝炎的原因有很多，除了我们已知的几种病毒，其实自身免疫、中暑、中毒等原因都可能引起肝炎，可能需要更广泛地去考虑它的病因。
问：近日又有新的专家观点提出，不明原因儿童急性肝炎可能由新冠病毒导致的超级抗原引起，是新冠病毒带来的长期影响之一（英国专家发表于国际期刊《柳叶刀·胃肠病和肝病学》上的一项研究），怎么看这种观点？
答：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我们也看到了这篇文章，在讨论，（不明原因儿童急性肝炎与新冠）可能是同时存在但没有因果关系，也可能有因果关系，还不确定。所以，目前讲“不明原因”是比较合适的。
问：还有人担心它是不是和新冠疫苗有关。
答：这个跟新冠疫苗是没关系的，这个可以明确。因为这些患病小孩基本都没打过新冠疫苗，跟父母打疫苗也没关系，因为很多小孩是三岁以上的，而新冠疫情到现在也才不到三年。
问：目前报告的部分病例显示，在有的患者身上，这种疾病进展迅速，从发病到肝脏衰竭的时间很短，这种急性发作的情况，在已知的肝脏疾病中常见吗？
答：这种重症肝病、急性肝衰竭的状况，很多病毒性肝炎、自身免疫性肝炎、中毒性肝炎都会有，是比较常见的，像我们这种综合性医院，大人、小孩的都包括进来，一年可能有超过400例。
当然，这其中大部分是有慢性肝病基础的。没有肝病基础而突然出现的急性肝衰竭，是比较少的，大概一年只有数十例，一个月能见到四五例左右。
问：大家看到这样的急速进展的肝炎病例，尤其是家长，就很容易担心。
答：其实，有些肝病病人，看起来比较严重，但现在治疗手段也多，有不少是可以治疗、恢复的。所以，其实我们不用特别担心。
我自己也在英国做过访问学者，能感觉到，我国医疗机构的治疗理念和国外是有不同的，可以理解为，欧美是严格遵循现代医学理念，更为严谨和保守，而我们在临床治疗上更为积极，为了救人，各种办法都会试一试，而且我们有普惠型的医保制度保障。
问：家长们应如何看待这一疾病？
答：目前的病例都是国外发达地区报告的，部分小孩的情况比较严重，但总体上都是急性肝炎的表现，目前这种病还局限在专家讨论的范畴中，家长们平时茶余饭后聊一聊是可以的，很紧张、担忧就没有必要了。
目前看它不像是一种容易传播的传染病。而经过新冠疫情，我们大多养成了洗手、戴口罩、保持社交距离等习惯，然后，吃干净的东西、喝干净的水，把这些事情都做好，很多风险会减少。
除了保持好的日常卫生习惯，家长还可以了解一些肝病的基本症状，多关注小孩的状况，比如，最近有没有精神不好、比较“蔫”？有没有胃口突然不好了？小便的颜色有没有变深？眼睛有没有轻微的变黄？肝脏是个“哑巴”器官，但急性肝炎，即便是早期，仍是有迹可循的。
如果孩子没有这些表现，活蹦乱跳的，就不用担心，平时关注一下这个新闻就好了。
问：它是一种全新的疾病吗？
答：目前给它的说法是“儿童急性重度不明原因肝炎”，比较绕口，这只是一个临床表现的描述，这是出于交流需要而给它取的一个“名字”，但不是一种严格意义上的疾病。
因为要定义一种疾病，我们需要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有什么特征，但这些目前都还不完全知道，所以还不能把它定义为一种疾病。
问：目前我们的医疗专家在做哪些事情？
答：我们的研究协作组也在讨论和关注这个事情。我们（南方医院肝病中心）以前牵头了国家科技部的重大专项课题，建立了一些协作组，目前也在和全国50多家机构一起做一些肝衰竭救治方面的研究。
我们把2017年之后的肝衰竭病人的数据都拿来看了，200多例里面只有一例有腺病毒感染，还不是新闻里那种类型的腺病毒，所以，至少大家目前怀疑的那种腺病毒在我们的肝衰竭病人中是不常见的。
我们也在讨论建立一个简单的大医院之间的监测协作，把这种急性肝衰竭病人的数据都收集起来，毕竟一家单位一个月也见不到几例，目前正在讨论研究方案，在协调参与医院。据了解，政府已经重视起来了。希望咱们能建立一个监测和预警系统，未雨绸缪。
采写：南都记者李文 通讯员凌伟明
设计：王钰莹
编辑：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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