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体、短视频流行的当下,人们还需要文学吗?面对新的传播方式,文学期刊“有何作为,如何作为?”9月24日下午,第五届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周粤港澳大湾区文学高质量发展论坛分论坛“《作品》70年·新时代文学期刊何为”在广东大厦举行。
广东省作协党组书记、专职副主席向欣,广东省作协党组成员、专职副主席刘春、郭松延出席。《光明日报》《文艺报》《民族文学》《收获》《花城》《钟山》《江南》《青年文学》《红岩》《长江文艺》《特区文学》《回族文学》等文学期刊的主编、编辑,暨南大学出版社总编辑、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来自全国各地的作家、评论家近60人共同探讨。分论坛由《作品》杂志社长、总编王十月主持。
文学编辑是非常神圣的职业
中国作协创联部原主任彭学明认为,文学编辑是个非常神圣的职业,更是一种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事业,文学编辑在某个程度上是文学的挖矿者,是文学的淘金人。作为作者,跟在座的各位编辑、主编们提两点建议,第一,我们要尊重大家、名家,但是也要敢于对大家、名家说不,要敢于向文化官僚、文学官僚的劣质作品说不;第二个,要提携新人新秀,多给新人新秀雨露阳光,为他们雪中送炭。
《民族文学》主编陈亚军表示,我们的立身之本就是怎样让自己的刊物有价值,有尊严。新时代文学期刊何为?我觉得最主要还是抓文本。这个文本是怎么抓法呢?比如我们《民族文学》六本刊物,汉文版就围绕中国作协的两个计划,每年都有“山乡巨变”和“攀登计划”入选。虽然每年都有入选,但我认为在我们刊物上还没有诞生那种能记录这个时代的特别优质的文本。我想可能还是回到一个古老的话题,作家到底要写什么、怎么写?为什么大家对乡愁之类的题材趋之若鹜?就是它有现成审美的架构。大多数的作家仍固守着根深蒂固的农业文明构建的审美体系,似乎还没有明确一路迎面扑来的狂风暴雨般的信息时代、互联网时代、高科技时代乃至智能化的时代写作体系,对这个时代的变异和写作的困境没有办法突破。我们刊物每期都缺头题,就是缺那种精致的作品。
《钟山》杂志主编贾梦玮说,文学期刊的读者少了,但给我们投稿的人多了,所以我们每一届文学的管理部门、宣传部门都跟我们讲,你们要培养作者队伍。我就跟他们讲,不对,我们文学期刊不负有培养作家的责任,培养作家的责任是你们作家协会的,我们是要办成有影响力的媒体,这是我们的宗旨。其实文学期刊是很“势利”的,你不能给我带来文学阅读的期待,没有文学成长的潜力,我们是不认你的,这个“势利”是打引号的,我们只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
《收获》杂志编辑俞东越认为,文学期刊编辑是一项独立的工作,它其实只跟文本和作品产生关系,并不依附于其他任何人,就像作者是独立完成自己的作品一样,编辑需要对文学作品进行一个独立判断,但是对文学的判断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它的标准不是量化的标准,他需要有耐心,同时又要有勇气。更重要的是这种判断并不是只是针对一两个作品以及重要作家、名家的作品,它其实是针对许许多多作品,许许多多的作家总体构成的一个文学生态。无论外部环境如何变化,就像种植农作物一样,无论是旱是涝,我们都要下地劳作。编辑既是文学生态的一个部分,同时它对这个生态是负有责任的。就像《作品》创刊70周年一样,它需要在长时间的坚持下才能真正参与到文学的生态中。
《长江文艺》编辑丁东亚表示,很喜欢《作品》的一句话,“好作品让生命发光”,这句话如果放在30年前可能呈现出来的意义会更大,因为那个时候的文学期刊在读者心目中的地位,或者说它的影响力比现在要大得多。正是因为那个时期文学期刊有着他举重若轻的重要性和存在性,那个时候的文学期刊比起此刻我们自己在传统的文学期刊当编辑而言,可能那种尊严性和荣耀感更强一些。新时代文学期刊何为的第一点感想,就是期刊在新时代编辑团队建设的问题,就像我们去打仗,光有一个好的将军是完全不行的,你必须有精兵强将,文学期刊的主编是将军,你手下必须有一批精兵强将,这个文学期刊才能够走得更远。编辑是什么?编辑的职责就是在这个时代努力地做好作家和读者之间的那个连线的人。
《回族文学》主编刘河山说,心目中的地方文学刊物,就像新疆的大地一样,它是高低起伏状的,能够保持一种地方文学的原生态就很好。如果说一个地方刊物它能够涵养一个地方的文学生态,我认为这就是贡献。到了新疆,不要认为这是一个文学的荒漠,哪怕有一线生机,都是好的。作为一个地方文学刊物,我极少用名家稿件,因为地方刊物我认为约名家稿子意义不大、价值不大,不如把版面留给更多无名作者。
内蒙古作协副主席许廷旺认为,各级刊物都应给素人写作留出一块发表的空地,那种质朴的文字最真实、最感动,最能令人心灵一颤,对于作者来说它就是一个救赎的过程。其次,任何一个文学刊物,我认为它都有一个品牌创建的过程。这个品牌就包括栏目的设置,这个栏目的设置有可能是一年、两年、三年。你把栏目设置好了,作品就源源不断地来,那么你的文学质量,文学的品牌自然而然就产生了。
文学期刊要走出现有的文学传播方式
北京大学教授丛治辰表示,这次的会确实是让人难忘的,扎扎实实地记住了一份刊物,就是《作品》。新时代文学期刊何为?文学期刊是用来干啥的?文学期刊确实像创联部、创研部、鲁院一样,成为发挥文学功能的一个重要堡垒。我觉得我们要走出作品本身,走到实践,走到生活当中去,走出固有的文学群体,走出现有可能已经僵化的文学范式,走出现有的文学传播方式。
花城出版社社长、《花城》杂志主编张懿认为,作为文学期刊,首先肯定是它的文学属性,但是我们在当下的这种环境中,《花城》这几年思考比较多的是它的媒体属性。这几年,一直在尝试怎么从一个杂志做到一个品牌,做到一个开放融合和跨界文学的文化平台。这个其实也是我们现在已经在超越传统办刊的模式,希望能够连接创作者,还有出版,甚至IP以及旅游,和大众参与的一个综合性的平台。也是在技术发展和媒介变革中不断地进取,是被倒逼,也是主动,从2023年的文学院成立开始,花城连续每年都做了大型的主题的文学活动,2023年是文学院成立,去年是花城文学奖,今年包括我们走出去。其实这一系列的活动,我们是在促进,也是在被迫地适应一个新的传播格局。
暨南大学教授申霞艳说,以前,编辑只是和文字和作品打交道。但是在今天显然不同了,今天的编辑要做文学活动,要跟作家面对面交流,更重要的是要跟网络交流,要跟整个网络世界,跟那些不知道来自何处的穿着马甲的各种各样的人来往。我觉得这个难度明显地变大了,今天的编辑好像是一个三头六臂的人,他要和这个时代的连接,他和作家、和读者、和整个虚拟世界连接,他的深度,他对整个世界的理解和他的方式都发生了一些变化。今天的媒体可能是更多维的,作为编辑可能要更多维地接触,不仅要跟现实世界接触,也要面对虚拟世界,这个网络的虚拟世界已经构成了一个新的现实,网络世界的这种现实,也是一种文学现实。
《江南》杂志主编哲贵说,在新的时代下,杂志碰到两个问题:一个是新的科技,第二个是新的人群。我在这一年半里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情我做了传统文字跟现代传播手段的结合,每期杂志做一个三分钟的AI广告片。第二是用传统文字跟新的科技做了一个结合,今年第5期我请了十个科幻作家来写十篇科幻小说,又请了两个素人,一个用DeepSeek,一个用夸克,也写了两个短篇小说,让读者竞猜。我让这两个素人把他们跟AI的对话全部记录下来,一个用了24万字,一个用了22万字,所有的数据都有,可以看出来AI的技术跟人的结合,里面有很微妙的东西。第三做了一个海外留学生专集,因为现在海外留学生特别多,也可以说是很普及,我想了解一下,这些孩子出去之后,他在外面读了本科、硕士、博士,他们在外边的所思所想。
《文艺报》评论部副主任黄尚恩谈到,昨天跟王十月去看了《作品》杂志社。1978年的时候,《作品》杂志连续三届有六个短篇小说获得全国短篇小说奖,这是一个亮点;另外在1982年的时候发了一个比基尼的封面,那时候是很有争议的,是领时代风气之先的。所以我觉得有这样一种历史的积淀,包括现在《作品》杂志跟新大众文艺的密切结合,说明广东的杂志确实有这样一种开风气之先的潮流。扩大到整个杂志圈,我觉得现在做杂志越来越难了,最近《草原》杂志推出的“草原十二骑手”的模式,从杂志到书的运作形成一种比较持续的影响力,包括陈亚军主编他们做的“文学中的西藏”“文学中的新疆”专号。专号的形式不仅仅是一种阅读的价值,它具有某种收藏的价值。另外话题性的讨论很重要,最近李云雷调到《中国作家》当主编,他是评论家,所以他猛推话题性的论坛讨论,很多杂志都在为提升自己的辨识度、个性化而努力。
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樊晓哲表示,我作为一个出版社的文学编辑,这两年在编书的过程当中,能感受到整个出版行业和文学创作行业是有变化的。我刚开始做文学编辑的时候,社里很多选题是直接跟各家文学杂志挂钩的,我们之间的沟通非常频繁有效。最近三五年,就我个人感受而言,我们出版社接受选题或者我们去发现作者的渠道变得多元化了。就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我会反向给文学杂志推荐作者,这是一个变化。文学杂志编辑对作者的要求可能更多的是偏重于内容,还有文学的完整性、创新性。
《青年文学》编辑耿鸿飞认为,一个杂志的立身之本,存在的价值,要追溯到这个杂志办刊的宗旨。以我们杂志为例,我们是《青年文学》,宗旨就是关注扶持青年作家的创作,发现和培养文学新人。我非常认真地读了《作品》“超新星大爆炸”里面的一个访谈。作者谈到了自己阅读量的焦虑,谈到了对于类型文学的偏爱,以及他非常认真地直面了自己写作中的短板,从这个栏目我得到了特别大的启发。因为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创作谈,通过这个访谈感觉像是认识了这个作者一样。另一方面网络文学跟影视转化,也是转型期必须关注到的一个方面。今年,我们跟抖音集团番茄小说有一个合作,包括图书出版,还有后续的影视改编等。我觉得杂志作为一个文化枢纽,还是要立志把作品打造成精品,让这个作品有更好的延展性。
采写:南都N视频记者许晓蕾 通讯员塞壬